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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1926年军阀邓锡侯担任四川省清乡督办,负责剿匪事宜。然而,他的卫兵副官喻载阳与成都巨匪赵国栋就是拜把子兄弟。一天早晨六七点钟的时候,邓锡侯突然起意要到成都郊外游玩,便带着几名并兵乘上小汽车出发。喻载阳一手持枪、一手拉住汽车上的把手,站在车门前的踏板上,警惕地观察着公路四下的动静。
前方公路旁有一茶店。此时茶店内外,有一批身穿青绒短褂的汉子正乱哄哄喝茶、摆龙门阵、游荡。这几十人正是匪首赵国栋手下的一股,其两名头目叫黄成玉、周子云。他们打探到今日上午,有一名商人携巨款要到邛崃山区去采购黄金,便早早等候在此,准备打劫商人所乘的汽车。众匪徒等了许久,正有些不耐烦时,有人喊道:“那边来了一辆小汽车!”
黄成玉一面喝茶,一面说:“那人买的是长途汽车票,小汽车不会是的。”周子云却放下茶碗,边走边说:“管他呢,能坐小汽车的,准是个有钱人,多拉一个也好。”他招呼众匪徒说,“弟兄们,把路给堵上!”
匪徒们七手八脚地把茶店里的桌椅板凳全都搬到公路中间。这时,黄成玉也走了出来,他眯着眼睛,对驶来的汽车瞅了一会儿,扭头对周子云说:“咦,我看那汽车踏板上站着的像是喻载阳,莫非这小车里坐的是邓锡侯?”“对头,是喻载阳。”周子云也看清楚了,他兴冲冲地说,“就是邓锡侯也拉他来关一关,要他拿出个几千杆枪、几十挑银子来赎!”
“要得!要邓锡侯把我们编成正规军队!”几名站在近旁的匪徒附和着。黄成玉正犹疑间,小汽车已经驶近了。站在车外的喻载阳这时也看清了站在路边的黄成玉、周子云,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但马上就想出了应付办法。他认为,第一,他与赵国栋是兄弟伙,他要给赵国栋留面子,不能来硬的;第二,这伙人是赵国栋的部下,他们都知道自己与赵的关系,他们也要顾这个面子,不至于硬来;第三,邓督办正坐在车里,匪众我寡,打起来吃亏事小,邓督办性命和名声都难保。
于是,喻载阳把手中的枪插进枪套里,主动招呼道:“黄老弟,周老弟,二位辛苦了!”
黄、周二匪知道这个肥猪是拉不成了,只得尴尬地抱拳回礼:“喻大哥,近来可好!下车喝碗茶吧!”
“不用啦,改日再来喝。”喻载阳一边向二匪点头致意,一边轻声吩咐司机赶快倒车。
却说邓锡侯这日起得早了些,路上就倚在后座椅背上闭目养神。车刚停时,他倒也未在意,后听得喻载阳与人说话,随后汽车竟又倒起车来,便睁开眼睛往窗外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车外几十名拿着手枪的人,正横眉竖眼地瞪着汽车,看见了邓锡侯的面孔,又用手指指戳戳,议论起来。等汽车退了一段路,掉头回驶时,邓锡侯回过头,只见那一群人也径自离去。
返回成都后,邓锡侯立即召喻载阳询问究竟。喻载阳无法隐瞒,只得如实说明。邓锡侯闻言勃然大怒。他认为,自己堂堂清乡督办,专司剿匪,今日竟道遇土匪,还险些为匪徒绑架,实乃奇耻大辱;若再不严厉惩治一下,上司、报界以及民间将何以看待我邓某人!而喻载阳则因匪方确实给了他面子,如果邓督办真的严办起来,他将来在江湖上会被人笑骂的,因此便极力希望邓锡侯手下留情。他说:“土匪正是因为得知小汽车上是邓督办,才不敢劫车架人的,以此可见督办的声威足以震慑匪类。督办何不网开一面,容其迷途知返呢?”
邓锡侯哪里肯听!他下令将成都市区内外穿青绒短褂的人,一个不漏地抓起来,逐个审讯;又逮捕了一批知名的袍哥大爷,将其中几十个通匪有据的,都砍头示众;同时,下令严行缉拿匪首赵国栋。一时间,成都地区军警忙碌,监狱人满,平素与土匪、袍哥有瓜葛的人纷纷藏匿,社会治安倒似乎真的好了一阵子。
赵国栋在四川呆不下去,三十六计,走为上,遂化装乘船顺江而下,躲到了上海。事隔不久,担任成都卫戍司令的刘文辉有事要借助赵国栋,千方百计地打听到赵的去处后,亲自派人到上海将赵国栋接回成都。邓锡侯自然闻知此事,但一则时过境迁,二则也不愿与刘文辉反目,便不再提什么缉拿赵国栋的话了。
民国时期铁路、公路上的匪案,使广大旅客出门上路,都是胆战心惊,不知何时会遇上剪径强盗绑票匪。“行路难”之叹,已不是李白所指的道路艰险之意,而是指途中无安全可言。而且,从本章所述的诸多案例来看,无论是北洋军阀,还是国民党,都没有给土匪以真正的沉重的打击。只要获得暂时性的、局部的解决,对上司或社会舆论有个交待,那就万事大吉,至于残余匪徒等也不必斩草除根,除恶务尽了。所以,即使撇开造成民国时期匪祸的社会根源不谈,官方剿匪敷衍塞责、得过且过,也是匪祸不断的一个重要原因。
60城市重镇盗贼杀人越货
大城市里有土匪吗?有!但如果只是在电车、气车上扒窃,或潜入民宅撬门扭锁,那只是小偷、窃贼。如果因穷极无赖,一时起意抢劫杀人,那也只能定作抢劫犯、杀人犯。这些都还不能称为上匪。大城市中的土匪主要以有组织、有计划的绑架、抢劫为营生手段,这一点与肆虐在广大乡镇农村的土匪是完全一样的。这些土匪,有的以城市附近的农村、山区为巢穴,潜入城区进行活动;有的则利用大城市街巷纵横、人口庞杂的掩护,直接在市内设置据点,四出作案,城市居民一般称之为“强盗”、“盗匪”。民国时期,中国南方、北方的大城市里都发生过许多匪案,而且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尤为严重。
61愚人节上海一天六起匪案
先看一下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素有“冒险家的乐园”、“东方巴黎”和“小美国”之称。之所以是“冒险家的乐园”,是因为西方许多无赖之徒、在逃罪犯都远涉重洋到这里来钻营。他们既使上海变成藏污纳垢的世界,又带来了作奸犯科的技术和走私的武器、弹药。远的不说,1931年“九?一八”事变前后,许多原来在东北的白俄纷纷南下到沪。这些人本来就无以为生,到上海后便与海外黑社会挂钩,在上海贩卖军火,提供给各地土匪。
之所以是“东方巴黎”,是因为上海具有西方所有的一切生活方式:从俄式大菜到巴黎香水,从大腿舞到轮盘赌。纸醉金迷的生活刺激着人们的物质追求和金钱欲望,使那些不逞之徒不惜为之挺而走险。1934年5月8日,一伙匪徒在小西门蓬莱市场内抢走了蓬莱银号的500元大洋。市公安局侦缉队经过一个月的侦探,才抓获匪首,获知匪徒们一个月来,一直住在五马路满庭芳悦来旅馆里,整日狎妓、赌博、饮酒作乐。后侦缉队会同外国巡捕在此捕获10余名匪徒,并搜出枪支弹药。显然,当这笔赃款挥霍完之后,匪徒们又会有新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