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楼头鼓响,寺里锺呜,正是人约黄昏之际。许玄把木头儿放于窗槛之上,一步步推将过去。那边秋鸿早把手来接了,放得停停当当。又取一株,依法而行。把两块板架放木上,走到桌上,一步走上板来,如趟平地。三脚两步,走过了楼。即忙把板木取了过来,闭了楼窗。许玄感秋鸿为他着力,黑地捧住要和他云雨。秋鸿说:“此时还有这样工夫!还不早去。”一把扯了许玄,竟至前楼。见蓉娘在于灯前,身穿异彩艳服向炉内添香。生近前见礼,二人坐下,秋鸿摆上一桌酒肴道:“夫妻二人吃个合卺杯儿。”蓉娘顾秋鸿曰:“母亲睡未?”道:“睡久了。”蓉娘说:“此身既已与君,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况梦中之誓已自分明,不必言矣。但老母执滞不通,万一私许他人,只可以死谢君耳。”许亦曰:“但愿鱼水百年。忽然言及令堂处,待我今秋倘图得个侥幸,自然允当。倘落孙山之外,亦当再处,决不有负初心。望毋多虑。”蓉娘曰:“昨日早闲,楼室紧闭,我往窥二次,皆然。你何事不开?”许玄曰:“昨日因县尊相唤去见他,谈了一会,所以不在那。”“知县请你做什么?”许玄曰:“宗师发牌科考,承县尊意思,将我名字造册送府,不须县考,故此唤我面请,做个情儿。”蓉娘曰:“或者他取入帘做了房考。你或者落在他房中,中了便是嫡亲座主了。”许玄说:“他已聘四川分考,目今将次起身了。”闲话之间,不觉二鼓。秋鸿道:“你二人睡罢。夜好短哩。”二人抽身脱衣就枕。许玄抱了蓉娘,金莲半启,玉体全偎,星眼乜斜,娇言低唤,十分有趣。芙蓉露滴之时,恍若梦寐中魂魄矣。事阑就枕直至鸡鸣,两人才醒。生再求会。蓉娘曰:“但得情长,不在取色。”生曰:“固非贪淫,但无此不足以取真爱耳。”阳台重上,愈觉情浓。如鱼水欢娱,无限佳趣。事完,口占一律以谢蓉娘:
巫山十二握春云,喜得芳情枕上分。
带笑慢吹窗下火,含羞轻解月中裙。
娇声默默情偏厚,弱态迟迟意欲醉。
一刻千金真望外,风流反自愧东君。
正吟诗方完,秋鸿起来开了房门,走至床边道:“好去矣。”许玄与蓉娘作别,抽身披衣而起。秋鸿引到后楼,许玄椅上坐正,悄悄开窗,把那二物放好。道:“好过去了。”许玄立起身来,去把秋鸿下边一摸,却是单裙,正好凑趣。推在椅上便耸,秋鸿说:“弄了一夜,还不厌哩。”许生说:“终不然教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取双莲置之高阁,立而(男女男)之,兴趣不能状,情逸娇声,大张旗鼓,狠战一番,方才住手。许玄曰:“乖乖,我实然喜你貌美,而骚趣勃然,自令人三战三北矣。”秋鸿曰:“这一番真被你弄得畅怏。”推起许玄,将裙幅拭净道:“过去。”许玄掇过椅来,立将上去。往上几步,到了自楼,扯过木扳,两下关窗,从此无夜不会,真好快活。
其年开科取士,许玄府考取了,送道,宗师道:“试取了科举。”他日闲拟题作文,夜闲仍旧如此。自古说得好:
爽口味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直到七月廿五,这五更之时,许玄完事,正走过去,不想其夜,月已上了,明亮得好。恰好有几个抬材的一众人往巷里走过,分明看见许玄,道:“是个贼了,拿他下来。”就把抬材长扛木往上一耸,那许玄一闪,跌将下来,恰好跌在众人身上。身子却不跌坏,吃了一惊,反把众人大骂,那些抬材的俱是无赖小人,把他骂怎不生气的。大家将许玄拖拖扯扯道:“你做贼倒骂我们,送他到官去。”许玄道:“我是秀才,不可胡做。”众人说:“若是秀才,一发不可轻放,久后反受其害,律上说得好,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窃。不要管他,竟扭去见官便是。”不由分说,一齐扯了,竟至县前。
天已明了,不想堂官往四川去了,是二衙掌印。这官第一个贪赃,又要撇清,见一众人跪下禀道:“小人在巷中,只见这个人在人家楼室口搭桥走过,非奸即盗,送来老爷做主。”那官道:“什么时候拿的?”道:“五鼓。”官道:“是什么人家?”内中一个说:“施盐商家里。”,官想道,若为盗,失主还未知情。若是奸,这还是小事。又道,倘是,也该重罪了。至于因奸致死也未可知。分付禁子,发入重囚牢内,监下,待施家人来,审得明白,方可定罪。许玄欲说真情,又不忍蓉娘出丑,若说出是生员,又恐前程干系,算来便不得一时放他,只得隐忍不言,随他入了牢内不提。
且说秋鸿一见,即便报小姐道:“不好了。”如此如此,说了一遍。道:“县前去了怎么好?,蓉娘惊得魂飞天外,呆了一晌,穿衣而起,哭哭啼啼道:“秋鸿怎么好?”秋鸿说:“我闻知县官是许相公好友。”蓉娘说:“四川聘去了。”秋鸿道:“不知什么官府手理,算来也没什大事。”蓉娘说:“自然没大事,这些人晓得他到我家来做什么,毕竟知是奸情,这丑名竟露了,可不羞死我也。”秋鸿说:“许家此时决无人知。不知那窗口木板曾收去否。”一竟到窗口一看,端然在彼,忙忙取了进来,闭了楼窗。道:“小姐,他家竟不知哩。木板还在窗口,方才取得进来。”蓉娘说:“天已明了,你可到他家中寻一个老成家人,与他说知。快去看他一看,不知怎生样了。”秋鸿把头发掠了几掠,往楼下开了后门的锁,竟往许家园来。
门尚闭住,扣了两下,园公开门,“为何来得恁早?”秋鸿道:“你家有得力管家,唤一个出来,与他讲话。”园公急忙进去。走出一个家人道:“小娘子有何见谕?”秋鸿把此事一一诉知。家人大惊道:“知道了,你去,我打听了来回你话。”那人竟进到内边,取了些银子,带在身边,又同了几个僮仆往县前去了。秋鸿与蓉娘二人心如刀割,不住的打听。秋鸿紧紧的站在自己后门首,望着回音。只见那家人把手一招,秋鸿忙走去道:“怎么了?”那人说:“相公拜上你们,不须记念,只因县官不在,撞着二衙署印,竟禁狱中。已知在你家窗口走出来的,竟等你家去认了,要坐着罪名审问。想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我相公闻知此事,只要你家一个人竟往本官处投,明说门不曾开,并不失物,便可释放。”不然前程干系,就是贼名也是难的,说不得图出头日了,罢了不成。”家人说完了话,又道:“县门前沸沸洋洋,都说施家女子二十多岁,不与他个丈夫,以致与许秀才通奸,人人如此说,只怕便是家投说是贼,人也不信,怎么好哩。不若你家小姐原与我相公两下情投意合,原约百年夫妇,当官认了和好,求他判为夫妻,倒是因祸致福,何苦如此贼头狗脑,这一番过是人晓得了,难道还行得这般之事。依我说,倒是十分上计。”只见里面一个小使,挑了一付盒儿道:“我送饭与相公,快同你去。”那人竟去了。
第43章 许玄之赚出重囚牢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