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色黑了,作别回家。只见里面并无灯火,把门键拨开,进了大门,楼上问道:“是谁?”二官道:“我回了。”一边应,又早上了楼。月仙坐在床边道:“待我点起火来。”二官道:“你可曾吃晚饭否?”月仙道:“吃了。”“既吃了,不必再点。我因幼小时害眼,做成了一病。一见灯火,自觉眼中出泪,疼痛难熬。若不见火,实是绝妙。”月仙道:“以后不点火便是了。”二官道,“绝妙。你可曾用酒么”月仙说:“已吃一杯儿了。”道:“如何不多用几杯?”月仙道:“多吃要醉。”二官道:“岂不闻酒是色媒人。”笑了一声“请睡罢。”月仙又叹一口气,解衣就枕。二人上了床,二官搂过便亲嘴儿。早带一粒药,假以摸他,悄悄放入里面了。又双手摸他两乳,只见月仙不住的两脚儿一伸一缩。二官已明知药性发了,故意只做不知。月仙把手在上着实按擦欲待去就,又非礼面。欲待不去,酸痒难当。二官想道:“此时待我弄他一个快活,便情意笃了。”叫道:“新娘,我连日当中辛苦,几夜不曾睡得,身子不耐烦,我意思要你上身一耍,你可肯么?”月仙道:“总是一般,有何不可。”他便跨在二官身上,套将起来。那药儿见了阳物,发作了,月仙阴内十分痒极,便着实乱墩。丢了一次,还不肯住。只顾乱墩。二官便叫:“好乖肉,此法你可行过么?”月仙笑而不答。二官道:“辛苦,下来罢。”月仙也不理。二官见他高兴了,做一个黄龙转身,架起金莲,轻抽玉笋,弄得他魂飞天外,捧着脸咋着舌头,把柳腰乱摆。又叫道:“死也从来未有今朝这般快活。”二官道:“此时你还想前夫么?”月仙道:“此时无暇,待明日慢慢细想。”二官道:“闻得你先还有个丈夫,两个老公,是那一个中意?”月仙道:“你好。”二官停住了,说:“你有什外情么?”月仙摇头不答。二官说:“我闻你还有个二叔,与你相好。”月仙惊道:“你为何晓得?”二官道:“是我好友。”月仙道:“呆子,既是朋友,那有将私情告诉之理。这是你晓得我家有此人,心下起莫须有之疑,冒一冒看,可是么?”二官道:“有胆气发誓么?”月仙道:“又是呆子。纵有事来,不在你家做的,怎好要我立誓。我如今说是有的,你也无奈我何。”二官道:“也无干我事。只因你家有此天大桩祸事。也不出来一看。”月仙道:“他做了些没要紧的小事情,监在广东牢里。怎生来得。”二官道:“我闻知他不恋钱财,止为看你,要做长久夫妻,推你丈夫落水。”月仙道:“这未必然。或者有人怪了我们,便把污语脏人,谁人辩白。”二官想道:“此妇言语伶俐,惯要假撇清,且再奉承几夜。那时恩深意笃,说明白了,免得藏头露尾。”
话不烦絮,过了两个月日,每夜盘桓,真个爱得如鱼得水,如胶投漆,一夜间,弄得畅美之际,二官叫道:“心肝,有一句话问你。”月仙道:“你说来。”道:“当年七夕听鸡声,一段思情作成亲。”月仙听说,大吃一惊,想道:“便是神仙,也不知道,怎生他倒晓得了。”料难隐瞒,便道:“有的,你为何晓得?”二官说:“这是章必英说与我知。说你亲自上身就他,又怕羞,故推托。后有许多妙处,也不必言。今他已蒙赦宥在此。要会你一会,你意下如何?”月仙道:“今在你家了,岂有此理。”二官道:“他十分记念,万万求我,我已许他一面。怎生回他?”月仙道:“你既肯,便见何妨。”二官笑道:“二人叙起情来,怎么说?”月仙回道:“此事断断不能了。”二官见说,又重新弄将起来道:“你方才说断断不能了,怎么又与我干?”月仙笑道:“魂里梦里,你说的是章必英。”必英笑道:“嫂嫂你道我是郎二么?我就是章必英。”月仙惊道:“我不信。你若果是章必英,这是天从人愿了。”二官抽身起来,取了火,点起灯来,两下一看,果是无差。月仙道:“好瞒法。两个月日,无一毫吐露,用得好心。早去暗来,那里知道。妙在那时见面,你既有心娶我为妻,十分美满之事,为何这般瞒我?”二官道:“恐文甫哥知道了,不像意思。故此相瞒。”月仙道:“果是丈夫知道,理上甚不相应。”二官道:“故如此今日方与你言。”月仙道:“那李禁这媒,恰好又是你讨。这般凑巧。”笑道:“我这一生,尽好受用了。只是苦了丈夫。”二官道:“如今你既念他,我还把你仍旧送与他如何?”月仙一把搂住了道:“怎生舍得你。”又问道:“原来那年七夕之事。你早已知的。我还在鼓里。今晚不说。还道你盗嫂哩。”二官笑了一声,又把一粒药,如法放了,月仙道:“不好了,里边痒难熬了,快来凑趣。”二官今番因说出了心事,他尽着力,弄得月仙无不周到,道:“快活死我也。”二官道:“不是我用了此计,那讨得这般快活。”月仙道:“你用之计,已成画饼了,怎生这般说。”二官道:“我又用一计,方才娶得你来。”月仙道:“又用什么计谋?方得这般遂心。今番与你是百年夫妻了,与我一言。”二官高兴。将恤刑放回,见李禁,着宋七攀出,重刑拷打成招,又将偷银子说了,“撺掇卖你,这般用心,方得到手。岂不亏我。”月仙道:“原来如此。果然好计。”又道:“好神道,真灵也。”二官道:“什么神道?”月仙道:“我前日到州衙内去,往土地庙经过,进庙默视。此生若得与二叔重逢,即时亲自到庙烧香礼拜。今果重逢,理合就还,如今我起来烧汤沐浴,即刻还愿去来。”二官道:“与你同去。”月仙道:“好大胆,你我同去,那衙门登时说与大夫知道,那时你我俱不好了。只须我悄悄自行,早去早来。”二官道:“你不可去望前夫。”月仙道:“痴子,他与我恩断义绝了。又见他何用。”即便下楼,烧汤梳洗,穿了向时粗布青衣,把皂包头兜了头道:“你且睡着,我去了便回来。当初不去也罢。”二官笑了一声,说:“拿些钱去,买香纸。早去早来。”月仙应了一声,竟至州衙。
进到土地庙中,默默祝了一番。走出庙前,正遇知州坐堂投文之际。随了众人,走到堂上,叫声冤屈,两边吆喝起来。月仙道:“爷爷,妇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望爷爷做主。”州官道:“你且讲来。”月仙将必英推夫落水,恤刑放归,李禁设计买盗宋七扳害,卖婢偷银,复行做套,讨妇成亲,将来谋夫身死始未,清清的一诉。知州大怒,即时掣签,一面拿章必英,一面去拿李禁,并拿监犯宋七、仲贤。
一时间众人跪在堂上。王仲贤见了妻子,吃了一惊,又不知为着什事。知州先叫宋七:“你为何听信禁子,扳害玉仲贤?今情已露,若不快快直说,先打四十板。”宋七道:“小人并不识王仲贤之面,只是禁子拿了一纸衣饰帐,要小人出气。小人生死皆在禁子手中,敢不遵命。”知州又叫章必英:“你这奴才,忘恩负义,蛇蝎心肠。快快直讲上来。”必英一句话也辩不出,道:“只求老爷超生。”州官大怒道:“那时早知如此,当时把你解到广东,一顿板子打死了,也不致害了王仲贤。快将李禁、章必英各打四十板。劈了仲贤枷。把二人上了枷扭。连宋七押入牢中。”追了卖妻银三十两,并前入库衣饰,一齐发还。当堂写了领字,即时发放夫妻回家。夫妻二人叩谢天恩。
出得门来,谢天谢地,文甫道:“贤妻怎生样得救我的性命?”月仙道:“且到四井巷中,慢慢的与你讲。”不多时,到了。月仙道:“我夫坐下。一面又去烧汤,与丈夫洗澡。取几件衣服,与丈夫换了。并整治酒肴。二人相贺,对吃几杯。饮酒之间,只把七夕之言不讲,从根到底讲一一个明白。文甫把手向天指道:“皇天有眼,可怜我若不是妻子雪冤,我死于九泉。这冤也不得明白。”月仙道:“箱中尚有七八十两银子,每应是我们的。如今重整家园。再图安享,只是苦了红香,久无消息,不知安乐如何。”文甫道:“再过几时,同你往凌湖访他,省得两边挂念。”事有凑巧,恰好这日红香同了汪朝奉到州衙来访问,街坊人指引他到四井巷。众人一见,且苦且喜,各人坐下,将必英始未备陈。徽人与红香,十分称快。红香也备下许多盒礼,来望二位主人的,恰好整来,大家一叙。后来红香生一子,月仙生一女,遂结了两下朱陈。两边大发,富贵起来。必英未久沈于狱底,拖尸而出,鸦鹊争抢,岂非恶人之报乎。戒之,戒之。
总评:
文甫之父,敦友谊而抚养其子,必英宜乎报之以德,讵意淫其妇女,害其性命,窝其财帛,百计图谋。甚至鬻妻卖婢之银,圈局入已。锐意月仙,恣情纵欲,得意忘言,真情吐露。月仙割爱救夫,果神使之也。必英罪恶贯盈,碎尸不足以雪公忿,仅死狱底。而李禁、宋七,助恶长奸,毫无显报。天道冥冥也。令人闻此,不无遗憾。
第15章 李月仙割爱救亲夫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