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还清醒,但脑子里只考虑自己额头上的洞穴,以及自已被关闭在那个黑黑的洞穴里。当我强烈地意识到要依靠些什么,却听到一句“你是猪”的英语。我完全明白了,这儿是迪斯科舞厅,我正在接受催眠术,猪是丑陋的动物,但我却感觉到,被人说是猪的我,蒙上了极为严重的耻辱,要挽回自尊只有变成猪。那是充满痛苦的感觉,因为我处在这样一种境地,即被大家所厌恶,都不和我交朋友,连母亲和上帝都抛弃了我,全世界都希望我消失。这对我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如果毫不隐瞒地说出来,受到的伤害就更大,周围的人们会因此窃窃丝私语地议论我、嘲笑我,把我当作笑料。我想维持一个普通的自己都成为一件极大困难的事。身体中的细胞告诉我,做些荒唐的事可以轻松些。
像往常一样,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当我站在新宿小巷街头时,当我将听到幻听时,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身体想逃到疾病中去。另外一个自己正在不断地嘟囔着,只要变成猪就可以从各种事情中解放出来。那个自己比我更容易为周围的人所接受、理解和喜爱。后来听拉芳丝对我说,当时我仍然坐在椅子上,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不知什么内容的咒文,面孔痛苦地扭曲着,让人怀疑脸上的皮肤是否会绽开。发觉情况不妙的催眠师,在我的耳边使劲拍手,并轻推我的脊背,但我仍未醒来,整个迪斯科舞厅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拉芳丝似乎非常担心。我已经不再服从催眠师的命令,而是同我心中的价值观进行战斗。然而,“你是猪”的社会性命令原封不动地留在我身体中,我没有想到将乔埃尔呼出来。如果将我的意志化身呼唤出来,大概就会轻而易举地将猪赶走吧。
但我认为在巴黎最肮脏的迪斯科舞厅的助兴节目中,而且又是在吸食毒品后,使出王牌实在是懦弱的行为。当我说“乔埃尔不来也好”时,在洞穴中发现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细芽。那个细芽很像比卡尔广场附近色情酒吧老板娘的高跟鞋鞋尖,也很像在小林的小汽车中看到的艾菲尔铁塔上霓虹灯装饰的一个碎片。不过它像什么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它非常美丽,而且像雪一样,遇热也不融化,像映在冰中的灯影一样,风也不能使它摇动。我决定让他长大。对于每天花一个小时观察水沸腾的我来讲,让一片闪光的碎片长大并非是件困难的事。只要让它不断分裂、不断长大就可以了。光片长大后塞住额头上出现的洞穴,将我封闭在其中的洞穴也因此扩大了不少。
“活该!”
我低声自语着,又说了一遍,“活该!”
第28章IBIZA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