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下)>第60章
有志之士,固奋激而必兴;无志之徒,亦随时而易于为善。不
出数年,而天下之风俗不变者,未之有也。初集卷四。又与朱干臣书,谓乡者私作议俗一篇,以为当今之风,坏于好谀而嗜利云云,与此可互观。
异之有深议能持论,惜乎未极其年寿。姚氏卒后,其辈行最尊推祭酒者为梅伯言。梅氏亦本其师姚氏之言以为言,尝谓:
昔李文贞、方侍郎苞,以宋、元诸儒议论,糅合汉儒,疏通经旨,惟取义合,不名专师。其间未尝无望文生义,揣合形似之说,而扶树道
教,于人心治术有所裨益……其解经虽不必尽合于经,而不失圣人六经治世之意……后之学者,辨汉、宋,分南、北,以实事求是为本,以应
经义、不倍师法为宗。其始亦出于积学好古之士为之倡,而末流浸以加厉。言易者首虞翻,而黜王弼;言春秋者屏左氏,而遵何休。至前贤义
理之学,涉之惟恐其污,矫之惟恐其不过。因便抵巇,周内其言语文字之疵,以诡责名义,骇误后学,相寻逐于小言辟说,而不要其统。党同
妒真,而不平其情。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此其患,未可谓愈于空竦不学者也。柏枧山房集卷五姚惜抱九经说书后此即姬传赠钱献之序之意也。又曰:
我朝文治翔洽,士之高节亢行,无所激而施,而专务于通经博古之学,则大科鸿博之士彬彬出矣。岂非士之趋舍,一视乎时之所贵贱为盛衰哉!
又曰:
以一时之习尚,使后世谓士气不可伸,而名贤亦为之受垢,驯至清议不立,廉耻道消,庸懦无耻之徒,附正论以自便,则党人者亦不能无后世之责也夫!卷四书复社人姓氏后又曰:
天下之患,居官者有不事事之心,而以其位为寄,汲汲然去之,是之为大患。卷一臣事论今以士之有类于商贾负贩,而谓用商贾负贩无异
于用士,此士之所以终不出。卷一士说此等即异之拟言风俗书之旨也。今读其集,于当时吏治之窳,民心之不就宁,大祸猝发之无日,无往而不流露其深忧焉。桐城派古文家,
议者病其空疏。然其文中尚有时世,当时经学家所谓实事求是者,其所为书率与时世渺不相涉。则所谓空疏者究当何属,亦未可一概
论也。同时有临桂朱琦伯韩,亦为姚氏学,为名实说,亦足见当时士风之一斑。其言曰:
天下有乡曲之行,有大人之行。世之称者曰谨厚,曰廉静,曰退让。三者名之至美,而不知此乡曲之行也。大人之职,在于经国家,安社
稷,有刚毅大节,为人主畏惮;有深谋远识,为天下长计;身之便安不暇计,世之指摘不敢逃也。谨厚、廉静、退让三者,可以安坐无患,又
有天下美名,士何惮不争趋此?故近世所号为公卿之贤者,此三者为多。当其峨冠襜裙,从容步趋于庙廊之间,上之人不疑而非议不加,其深
沉不可测也。一旦遇大利害,抢攘无措,钳口桥舌莫敢言,而藏身之固,莫便于此三者。孔子之所谓鄙夫,其究乡愿也,是张禹、胡广、赵戒之类也。
而姚莹石甫,与其邑人刘开孟涂,于汉宋是非,主持益坚,诤辨尤力。李慈铭日记有评石甫中复堂集一则,于石甫尊宋诋汉门户之见
,颇有纠弹。谓:“其覆黄又园书谓:『自四库馆开之后,当朝大老,皆以考博为事,无复有潜心理学者,是以风俗人心日壤,不知礼义廉耻
为何事。至于外夷交侵,辄皆望风而靡,无耻之徒,争以悦媚夷人为事,而不顾国家之大辱,岂非毁讪宋儒之过』云云,尤猖狂无理。道光中
年以后,时事日亟,正坐无读书人耳。夷变时,当国者潘、穆二公,非能为汉学者也。广事坏于耆龄、琦善、奕山,江事坏于牛鉴,浙事坏于
乌尔恭额、伊里布、奕经、文蔚,闽事坏于颜伯焘、怡良,皆不识一字者也。而御史陈庆镛一疏,最足持当时朝局之弊,陈固汉学名家也。石
甫非世外人,何竟混沌至此乎?又谓:“惜抱先生孤立于世,与世所称汉学诸贤持异趋。夫惜抱以郎中告归不出,诚为恬漠。然汉学诸贤中,
若西庄<王鸣盛>以阁学左迁光卿时,仕仅五稔,年力方盛,遽遂杜门。竹汀<钱大昕>以少詹,抱经<卢文弨>以学士,皆清华首选,毕志名山。
兰皋<郝懿行>官户部十余竿,不转一阶。此岂皆出姬传下者?他若顨轩<孔广森>之纯孝,北江<洪亮吉>之孤忠,皋文<张惠言>之鲠直,虚谷<
武亿>之廉峻,鄦斋<李赓芸>之循良,南江<邵晋涵>之清介,以论风节,奚媿宋儒?而檠斋<金榜>、左海<陈寿祺>,则锐屣词林;子田<任大椿>
、颐谷<孙志祖>,则投簪台府;小雅<丁杰>、孝臣<李惇>,终身进士;里堂<焦循>、叔辰<汪龙>,绝意公交车;懋堂<段玉裁>、申耆<李兆洛>
,宰县而早归;溉亭<钱塘>、仲子<凌廷堪>,注令而改教;又岂以郑、许为系援,虫鱼为钓弋者乎?李氏所举,颇足为汉学雪诬。门户之见,
持之已甚,均足以启不平,易地则皆然也。又刘孟涂文集卷二学论上、中、下,卷三上莱阳中丞书,卷四与蒋砺堂、上汪瑟庵,卷五与朱鲁岑
,卷六姚姬传寿序、沈晓堂寿序,卷七论语补注自序诸篇,于人才风俗、教化政术之间,颇善持论。刘氏以才气为干谒,同时侪偶或未之推敬
,要亦足见当时桐城派古文家持论之一面。此一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