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所谓『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者,何以复见于小过之六五?童子宜有会心,其思之也。”里堂自后着易通释,即本此发轫。文集卷十六易通释自序其学主就经之本文精思眇会,得其大义。里堂治经方
法其治易与当时所主治汉易者不同。治他经,亦以治易之法治之。其治论语曰:“十数年来,每以孔子之言参孔子之言。且私淑孔子而得其旨
者,莫如孟子,复以孟子之言参之。既佐以易、诗、春秋、礼记之书,或旁及荀、董、扬、班之说。”文集卷十六易通释自序其意境途辙,亦
非当时名物训诂逐字逐句零碎考释之类也。里堂能诗文,读书每玩大体,又精天算,能为严密之考核,二者交济,又治宋明理学者言,故其成
就,颇与当时专务考据者异。而里堂亦深不喜考据二字,尝与孙渊如书极论其事,曰:
里堂论考据仲尼之门,见诸行事者,曰德行,曰言语,曰政事;见诸着述者,曰文学。自周、秦以至于汉,均谓之学……无所谓考据也…
…经学者,以经文为主,以百家子史、天文术算、阴阳五行、六书七音等为之辅,汇而通之,析而辨之,求其训故,核其制度,明其道义,得
圣贤立言之指,以正立身经世之法。以己之性灵,合诸古圣之性灵,并贯通于千百家着书立言者之性灵。以精汲精,非天下之至精,孰克以与
此?……盖惟经学可言性灵,无性灵不可以言经学。……赵宋以下,经学一出臆断……王伯厚之徒,习而恶之,稍稍尊究古说,摭拾旧闻。
此风既起,转相仿效,而天下乃有补苴掇拾之学。……不知起自何人,强以考据名之。……本朝经学盛兴,在前如顾亭林、万充宗、胡朏明、
阎潜邱;近世以来,在吴有惠氏之学,在徽有江氏之学、戴氏之学,精之又精,则程易畴名于歙,段若膺名于金坛,王怀祖父子名于高邮,钱
竹汀叔侄名于嘉定,其自名一学,着书授受者,不下数十家。经学非考据均异乎补苴掇拾者之所为,是直当以经学名之,乌得以不典之称之
所谓考据者混目于其间乎!文集卷十三,与孙渊如观察论考据着作书里堂此书,在乾隆乙卯,为袁简斋散书后记有考据、着作之辨而发也。实
斋通义内篇卷五诗话,又书坊刻诗话后,又外篇三与吴胥石简,皆驳袁说,论考据不得别称一家。此章、焦二人立说之同时相通也。翌年又与刘端临书,谓:
国初经学,萌芽以渐而大备。近时数十年来,江南千余里中,虽幼学鄙儒,无不知有许、郑者。所患习为虚声,不能深造而有得。盖古学
未兴,道在存其学;古学大兴,道在求其通。前之弊患乎不学,后之弊患乎不思。证之以实,而运之于虚,庶几学经之道也。乃近来为学之士
,忽设一考据之名目,循去年在山东时,曾作札与孙渊如观察,反复辨此名目之非。文集卷十三此与东原以义理、考据、辞章分学术为三途者
,深浅有殊,而与实斋文史通义议论,颇相桴鼓也。里堂之所以深恶于考据者,正为其不能用思以求通。里堂又畅论之于论语通释之释据一条。其言曰:
近之学者,以考据名家,断以汉学,唐、宋以后,屏而弃之。其同一汉儒也,则以许叔重、郑康成为断,据其一说,以废众说。荀子所谓
持之有故,持即据之谓也。孔子一贯之道,自杨、墨出而充塞之,故孟子力辟以存孔氏之学。荀子谓人之患,在蔽于一曲,而闇于大理,于是
非十二子。由秦及汉,儒道消亡,圣人之教微……公孙宏以治春秋为丞相封侯,天下学士靡然向风。然圣人一贯忠恕之指,莫之能明也。各经
其经,各师其师。石渠之议,同异互执。有据即执一而不通孟子改师法,遂不见用。江公与王式,同为鲁诗,至嫉而相詈。严彭祖与颜安乐
同事眭孟,而各持所见。譬如五季之乱,各据一地,据淮南者不复至吴越,据楚、汉者不复至孟蜀。扬子云恶夫当时之习……曰:“……一哄
之市不胜异意,一卷之书不胜异说,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又曰:“呱呱之子,各识其亲;譊譊之学,各习其师。”……班固作艺文志
……曰:“幼童守一艺,白首而后能官,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学者之大患也。”然东汉诸儒执一尤甚……范蔚宗论郑康成曰:“
东京学者,滞固所禀,异端纷纭,互相诡激。康成囊括大典,网罗众家,删裁緐诬,刊改漏失,自是学者略知所归。”又儒林传论曰:“经生
所处,不远万里之路,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千百,其耆名高义,开门授徒者,编牒不下万人,皆专相传祖,莫或讹杂。至有分争王庭,树朋私
里,繁其章条,穿求崖穴,以合一家之说。夫书理无二,义归有宗,而硕学之徒莫或从,故通人鄙其固焉。”盖东都之学,至郑氏始通……其
笺诗主毛而屡易其义,注仪礼则兼用古今文,注周礼则兼釆杜子春、郑众之说而案以己意,子夏丧服传且驳正之,注诗不必同于注礼,前说与
后说殊,虽一己之言,不拘于一,诚能述古而不泥古,博而能贯,得乎圣人之意。王肃、孙毓,不知郑义,或相争难,至于南北分途,门户异
立。唐学士元行冲作释疑引王邵云:“魏、晋浮华,古道湮替……宁道孔、颜误,讳言服、郑非,然则服、郑之外,皆屏之矣。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