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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秦相范睢的报复(一)

范睢是魏人,家里很穷,但非常有才,可以说是非常出众的大才,足以治国安邦的那种。但是,有才而身居低位,因才得福还是得祸就很难说了。如果碰到赏识自己的上司,则可以像蔺相如一样,连升数级,如果碰到嫉妒自己的上司,是残废还是死亡,也很难说了。
范睢的运气还没到,在魏国得不到重用。这个对自己的国家充满着热爱与忠诚的年轻人最终不得不历经劫难,远往异国他乡寻求发展。祖国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仇国。
他因为不小心得罪了魏国的大夫须贾和丞相魏齐,被魏齐叫人打得遍体无完肤、肋骨折断、血肉模糊,直直晕死过去。后来买通了相府中仆从,诈死得以逃脱。又担心魏齐起疑心前来搜寻,躲在朋友郑安平家中大半年,后来,化名张禄随秦国使者王稽踏上了前往秦国的路途。
去到秦国之后,虽然王稽也曾向秦昭襄王推荐,但由于秦相魏冉十分厌恶东方各国游说之士,因此化名张禄的范睢并没有很顺利的见到秦王。一直到一年多之后,才见了秦王的面。
他一见秦王,两人便谈得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向秦王建议论功行赏,因能授官;又指出魏冉、宣太后、华阳君操纵国家大权,秦昭襄王的王位只怕未必能够常常远远传与子孙,建议把夺取他们手中的权力;最重要的是,他向秦王提出了“远交近攻”的对外策略。秦昭襄王虽然从楚国到齐国、魏国、韩国,到处都打,但是可惜,打下来了都守不住,大军一退,人家又夺回去了。还不如远交近攻,得一寸、一尺都可以守得住抓得牢。而且他还指出秦军从前攻城略地,着重点放在“城池土地”上,只攻地不攻人,人家只要有人,时刻都可以反扑。所以,今后攻城,不但要攻地,还要杀人,消灭敌国的有生力量,减弱他们的战斗力。其计不可谓不狠毒!
可是秦昭襄王爱听,听一句赞一句,听完了,赞不绝口。终于找了个借口把宣太后赶入深宫,剥夺了魏冉的相国之位,再把他和华阳君都赶回自己的封地去,不许他们再过问政事。顺理成章的,范睢顶替了魏冉的位置,称为新一代的秦相。
范睢自从在魏国经历了那场刻骨铭心的劫难后,看透了社会的人情冷暖和残酷的生存法则,整个人性情大变,从一个心地纯良、忠诚的贤德之士变得性情极端、冷酷怨重。如今他身居高位,便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对郑安平、王稽等恩人,大加维护帮助;对那些曾经得罪他的人,收拾起来也是毫不手软。他当然难以忘记差点被鞭打致死的冤仇,魏国,成为了他第一个对外开战的目标。
秦国大军还没出动,魏国光是得到了这个消息已经吓破了胆。魏齐并不知道秦相张禄就是范睢,他只知道是个魏国人。于是便天真的打算派人前往秦国拜见秦相,请求他看在同是魏人的份上,向秦王说说好话,只要不加兵国上,魏国情愿年年纳贡。
很凑巧的是,出使这趟任务的正是范睢昔日的主人须贾。须贾大大的受了范睢一番捉弄与羞辱,还要向他磕头求他饶恕。
范睢冷笑着开出了两个条件,第一,把他的家眷立刻安安稳稳的护送到秦国来;第二,把魏相魏齐的脑袋拿来。
第一个条件即便他不开口,须贾回去一说他在秦国,魏人自然也是会主动乖乖的照办的,但是诛杀相国赔罪,岂不是一国颜面尽失?须贾也不敢跟他争执,只好默默的回国。
须贾回到魏国,把范睢的话这么一说,魏齐大吃一惊。他不是吃惊范睢要杀他,而是吃惊他怎么还活着?
魏王一面赶紧安排人护送范睢家小连同黄金千两、锦帛千匹入秦,一面踌躇不决。他实在做不到诛杀相国谢罪,这也太没志气、没脸面了。
魏齐听到这个消息,一声长叹,连夜弃官逃亡。他想着赵国的平原君赵胜礼贤下士、乐于助人,便往赵国去投奔赵胜,藏在赵胜府中。
魏王这下子得了借口,又派人向秦国说魏齐已经逃到赵国去了,魏国没有办法抓到他,请秦丞相原谅。
秦昭襄王不听赵国则已,一听了火从心头起。受蔺相如的羞辱不算,前两年又在赵国手里吃了败仗,这下子一听赵国又搅合进来了,亲自率领大军二十万,命王翦为将,杀往赵国去索要魏齐。
当时,赵惠文王刚去世不久,相国蔺相如又年老病重,已经告老在家度残年了。新君赵孝成王年纪尚幼,由太后摄政,相国虞卿与平原君赵胜、大将廉颇辅佐。这位赵太后,就是中学课文里《触龙说赵太后》的赵太后。而且触龙也正是因为这次秦昭襄王大举进攻而说服赵太后以长安君为质于齐,请齐人出兵相助。巧的是,齐国这时候的国君也是个小娃娃,国政亦由太后主持。更巧的是,赵太后本来就是齐国的公主,算起来应该是齐太后的小姑子。
齐国果然派田单派了十万大军前来救赵。王翦一看齐军来势汹涌,而且田单也是智勇双全的宿将,赵国又有廉颇率大军坚守,加上秦军跋涉在外,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讨得到便宜,便劝说秦昭襄王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打了,赶紧撤吧!
秦昭襄王说,出发之前寡人向全天下扬言要拿住魏齐给丞相报仇的。就这么回去了,寡人有什么脸面向丞相交代、有什么脸面面对天下人啊?于是暂时按兵不动,派人向赵国索要魏齐。
先是直接给平原君捎了个口信,说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捉拿魏齐给我们丞相报仇的,只要你献出魏齐,我们就立刻退兵,省得伤了两家和气。
赵胜非常仰慕齐国孟尝君“食客三千”的好士之风。他与齐国孟尝君田文、魏国信陵君魏无忌、楚国春申君黄歇号称为战国时期的“四大公子”。自从他因拥立有功被赵惠文王封为平原君后,便也学着孟尝君招致宾客,广揽天下人才,门下食客无数,最多的时候也曾达到三四千人。
也正是因为他好士,肯帮人,魏齐才会去投奔他。自然而然的,当秦昭襄王遣使者给他捎口信的时候,他斩钉截铁的否认魏齐在他家。
不过,当时的魏齐非常招风,他与范睢之间的恩恩怨怨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他的行踪当然是瞒不了人的。
秦昭襄王听了赵胜的话心里有气,心想你当寡人是傻子啊?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躲在你那你给寡人说不在!于是,三番两次的派遣使者向赵胜索要,软硬兼施。赵胜一口咬定:就是不在!
对于赵胜来说,这正是考验他的一个机会。如果他把魏齐交了出去,就表明他不是真的好士,不是真的那么有“义气”,他门下的食客们都会看不起他。所以,他根本不会考虑后果,他必须得保住魏齐,这也等于保全了他自己的名声。
秦昭襄王气得要命,要是平时,早一声令下杀过去了。但是他从来不是冲动的人,想当年在渑池受蔺相如的欺负他都忍了,就可知道他有多冷静。
赵国兵强将广,骑兵更是雄武异常,再加上有齐国的相助,这一开战很可能要吃亏。吃亏的事,秦昭襄王是不会做的。
这一次,他又忍住了,不过,这只是口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