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襄公六年,老好人赵衰与世长辞了。他一辈子都在谦让,都在平易近人的待人,他的离去,让人更加怀念他存在的时候,更加感觉到他的重要。同年,栾枝、胥臣、先且居(先轸之子)也去世了。晋国连丧四卿,朝廷权力不得不重新洗牌,该任命的任命,该升职的升职。
晋国失去了许多能臣,晋襄公深知该收敛收敛,别太张扬了。于是在检阅军队的时候,把五军改回原来的三军,重新任命军中正副职。其中,最重要的职位即是中军元帅,因为依照晋国的规矩,中军元帅不但是军队的头,而且相国之位也由他来兼任。掌管军政国政,这是晋国最高级别、最重要当然也是最炙手可热的官职。
先轸、先且居父子都曾担任中军元帅的职位,先且居的儿子先克虽然很希望自己能够继承父业,但他知道自己太年轻,而且没有什么功劳。父亲先且居的元帅之位更大的程度上是晋襄公为了补偿精忠报国、自杀身亡的先轸而给予的,到了自己这一代,自然不会再沾恩带情了。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了,索性大方一点,做个顺水人情,向晋襄公进言说狐氏、赵氏有大功于国,理应由他们来率领中军。狐氏和赵氏是当时晋国最得势的家族,先克一个也没落下。
晋襄公也就顺水推舟,封狐射姑为中军元帅,赵盾为副职。其余的箕郑父、荀林父、先蔑、先都分别为其余两军的首脑。
对狐射姑来说,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不是他无能,实在是有能的人太多了。赵衰、先轸、魏犨任何一个人才能都在他之上,但是他们都没有他命长,他就赢在了这一点。当年追随晋文公流亡的众臣中,他如今可以说是硕果仅存,况且又是有大功于晋国的狐偃的儿子,中军元帅的位置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呢?就算是轮,也轮到他了。
只可惜他不是赵衰,不懂得收敛锋芒,得意之下未免忘形。登坛号令,旁若无人。他的这种自豪与自信的表情让很多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原来与他职位相等的将领们,更是心中不服。对于其他大将来说,他无非赢在自己的年龄资历以及家族优势上而已,并不比大伙高明,也没立过什么大功劳。甚至有的人在想,你要是真有本事,早些年怎么一直不怎么样啊?瞧这得意的样!要是先轸元帅、赵衰司马他们在,那轮的到你?
军营的气氛很明显的变得不太好,狐射姑的亲信军司马臾骈悄悄的劝他说在场的不是宿将就是世臣,元帅您刚刚上任,谦虚、低调一点,今后大家才好相处,何必太过刚强呢?
狐射姑如同被一大盆凉水迎头浇下,把他的大好兴致差不多破坏完。他恼羞成怒,大骂臾骈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命人抽了他五十大鞭。这一顿打,不但没让他挽回面子,反而让众人更讨厌他的为人。
讨厌归讨厌,不满归不满,大家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成为中军元帅这个事实,不得不在他手下混饭吃。直到阳处父从卫国回来,事情又有了戏剧性的变化。
阳处父是太傅,晋襄公对他十分尊敬,而且很听他的话,阳处父跟赵衰又特别要好。赵衰到底是赵衰,该跟什么样的人结好关系都很有一套。
晋襄公合并三军、推选元帅的时候,阳处父正好出差在卫国,没赶上。他一回来听说狐射姑当了中军元帅就急了,向晋襄公密奏狐射姑性格刚强贪权,不得人心,不是大将之才。又说根据了解,赵盾就不一样,有才能,又贤良,只有这样的人发号施令,才能做到上下一致,三军同心。中军元帅这个职位,没有比赵盾更合适的人选了。晋襄公也是没什么主意,一下子失去那么多顾命大臣左右手,他也蒙了,心里不知道该以什么标准来任命。但是他坚信,他的老师是不会害他的。于是,这么重要一个职位的任命,居然就像儿戏一般,说变就变了。
可怜狐射姑还蒙在鼓里,第二天依旧大摇大摆的往中军元帅的位置去。晋襄公就说了,说原来不是任命你为中军元帅吗?现在觉得还是赵盾比较适合,你们俩换换吧,他为正,你为副。
狐射姑有点晕,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件事来的也太滑稽、太快了点,让他毫无准备,一下子连反驳的话都没有,只得含羞唯唯而退。从此,赵盾牢牢地掌握住了晋国的军政大权,赵氏家族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狐射姑到底不能释怀,第二天他忍不住跑去问晋襄公说感谢主公您念在先人的小小功劳上,任命臣为中军元帅,让臣为您分忧。臣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主公您忽然间就更换了臣的职位。是先臣狐氏的功劳不如赵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晋襄公倒是老实,一点弯也不转,直接就说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啦!主要就是太傅跟寡人说你不得民心,不适合做大元帅,所以寡人就换了!狐射姑没想到晋襄公说得这么直接,让他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差点没把他噎死。他气得发抖,心里恨透了阳处父,默默而退。从此,他时刻把阳处父惦记在心里,无可奈何的看着赵盾行使原本属于他的大权。
当年八月,晋襄公就去世了。临死之前,跟他的父亲一样,嘱咐好好辅助太子,保住晋国的盟主之位。当时的太子夷皋还是一个小孩,为了这个小孩的继位问题,晋国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乱。
第5章 中军元帅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