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目强光一闪而过,我回过神来,”啊”的一声,顿时大惊。只见四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连绵的群山和望月山谷已无影无踪,刘鹏和宋家姐妹也不知去向,除我之外再无半点人迹。轻微的呜呜风声和远处天际迷雾在天空中低沉的乌云下显得更加寂寥,密密层层的半人高无名长草倒是精神抖擞地应和着风声。而对一片萧瑟的草原风光,我却没半分心情欣赏,只有使劲按捺着狂跳的心,恍惚如在梦中。
我脑里空空荡荡的,茫然地望着四野,原野上并没有路,长草一望无际,我仿佛是从古至今就在那里站着,又仿佛是突如其来凭空出现在那里。我颓然跌坐,只觉得全身发冷,心音却如雷般响起。他们到哪里去了?我心一颤,或者说,我到哪里来了?
做梦吗?我怀疑地转动有些酸痛的颈脖,入目是灰暗的天空,黑乌的云层,黄绿色的草原,间或红的粉的花。掐一下手掌,很疼。我暗叹一口气,多彩的环境本足以证明这不是梦了,我还要去试试痛觉干什么?难道说我很希望这是个梦境吗?
那是谁跟我开这个玩笑,拿我来作野外生存试验呢?想起前年一年军事训练的惨象,我倒吸一口凉气,惨了,有得苦头吃了。
我满头大汗地四处打量,意外地发现,我脚下赫然踏着一块菱形的水晶般的石块,平整如镜,边缘也光滑整齐,正好跟我在望月山谷溪中所坐那块差不多大小。
空间转移机?这可是个还有待证实的理论啊!UFO?我忽地一愣,记起那从天而降的光芒和在晶莹大石上映出的满天强光,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是外星人吧?见到外星生命可是包括我在内的无数地球人多年来的梦想啊!嘿嘿,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我会成为两个文明交流的使者吗?真是期待啊!这样的一生可是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啊,比起按部就班的程式化生活是多么的美妙啊!
我完全抛开了刚才的震惊和恐惧,兴奋起来。呵呵,有外星人老大罩着,我还怕什么呢,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野外生存考验吗,小意思,嘿嘿,小意思。”大草原,我来了----”我用尽全力大吼着,声音在草原上随风而去。
我掀掀石头,它却纹丝不动,好似深入地底不知有多深,我自嘲地笑笑,起身任意选了个方向就开始我的”冒险事业”。成为外星人所选中的使者,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我做些什么,但我也觉得非常荣幸,一路高歌直到喉咙有些冒火,一边拨草前行,一边寻找着可以充饥的野果。虽然草原上有不少可食用的野果之类,而且老天照顾,天一直就那么阴沉着却没有下雨,草原中传说的凶残的野狼也没来找我麻烦,但是我到底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三天的餐风露宿还是让我发起烧来。
跌跌撞撞地迈动虚浮的脚步翻过一座小山丘,我意外地发现山下有条还没完工的土基乡间公路,厚厚的黄土累高起来的大路没见到常见的碎石之类,约只能容两辆汽车勉强错车,蜿蜒远伸,远处烟岚之间,隐隐约约有个小镇。我心中不禁一阵高兴,心情一松,顿觉体力不支,倒地沉沉睡去。
醒来时,入夜已久,仍是满天乌云,也不知它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下雨。我只觉精神很亢奋,在夜风吹拂下也不觉寒冷,全身仿佛火燎,唇干舌燥。我心下明白,感冒加重了。不过有外星人老大照看着我呢,没事的,我不能就这样就放弃的,我还要努力坚持,让他们看看地球人的顽强。我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拖着无力的身子走下山,沿着那条乡间公路走向白日里看到的那个小镇方向。
行不几步,身体告诉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我扑倒在公路边上,脑门直冒汗,开始请求照顾着我的那些好心的大哥们来将我护出试验场。可是我的心渐渐地沉重起来,为什么还没给我救治?外星人们还在照看着我吗?我寻思着。蓦地,我的脑里忽地闪过一个问题,几乎同时,心里映出一个怪笑着的小丑脸孔:为什么要照看着我?我脑海里闪现出中学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让我的心一下子落入冰窖。”原来他们就是要一直观察到死亡啊!”胡思乱想间,我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一阵阵地眩晕。
黑暗与光明交替着在我眼前闪现,我心中忽地记起父母的音容笑貌来,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在我的眼里走马灯似地旋转起来,仿佛是在向我道别,又仿佛是在挽留着我。我心一震,刘鹏和宋家姐妹也围上前来,说着什么,却什么也听不清。我奋起所有精神苦守着一个信念:我要活下去!我要自救!可恶的外星人!我一定要你们失望!
恍惚之中,一阵密集的响声从小镇方向传来,仿佛有许多人在狂笑和吼叫,不一会儿,一群奔马啼声如雷般响起,我脑子一激灵,惊疑不定,用尽全力翻了几个身,藏入路边草丛之中。转眼间百十骑穿着古怪,手持利刃的大汉策马一路大笑而过,间或有女子尖利的哭喊声。夜色里看不真切,仿佛有些大汉还搂着女子共骑。我本待出声呼救,只是喉间干涩,更兼见他们明火执仗,纵马狂奔,那里一时发得出声音来。待得思定,他们已去得远了。
我茫然地望着他们远去的火龙,心中忽然一凉,一惊转身,果见那个小镇已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天都红了,心下大叫糟糕,拿出吃奶的力气向小镇跑去,跑得三两少,顿觉力竭,扑倒在地。只是被这事一搅,精神倒觉好转,只好歇歇走走,走走歇歇,待得数百米路程走到,小镇大火已熄,天色也已微亮。
原来这却不是个小镇,而是草原上一个小小的牧民村落,数百家结庐为邻,远看便象一个小镇一般,如今已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我强忍着走近村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片惨象。被大火吞噬的村子里,横七竖八的倒伏着大大小小的村民尸体,天色渐亮,他们临死时的痛苦,恐惧,愤怒,伤心和不甘都一一显现在我的眼前,我只觉手足一片冰凉,心中如同灌了铅一般,尽管腹内空虚,但我却觉得一点也不饿,反倒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半晌方才忍住。这些村民尽皆黄肤黑发黑眼珠,一看便知是东方民族的草原游牧民,尽管还不知道他们是哪个民族的人,但是我仍然无声地流泪。从一些报刊杂志中,我了解到一些地方的人民生活还很艰苦,却也没有料到还有生活艰难到家里连镜子也没有,困苦到铁制脸盆都看不到的情况!我也知道许多地方法制力度不够,也没料到竟至公然聚众杀人越货,烧杀抢掠以至屠村!
我慢慢地在村里游荡,找到只被大火烤得焦熟的小羊羔,摸摸犹有余温,便慢慢地撕扯着填饱肚子。为把这些无辜的人们入土为安,我找遍全村搜寻工具,却再一次地为他们在如此盆乏的环境里挣扎努力,竭力求生的顽强生命力所感动。全村竟然除了菜刀是极其粗糙的铁器,锅仿佛是青铜的鼎具之外,再无其他大的金属器具了!相较之下,我这几天在外星人摆布下的考验真是太渺小了!我的泪禁不住的住下淌,可敬的人们啊,我感谢你们告诉了我什么是顽强!
我用找到的仅有的几把菜刀慢慢地掏了个大坑,然后收集了许多柴草,准备将村民们火葬后合埋。天色渐晚,野风吹拂下我打了个哆嗦,方忆起自己感冒尚未全愈,也无所顾忌,聚齐尸体时选了两套大小差不多的外套,学他们的样子穿好,顿觉暖和了不少。
正忙碌间,只听又一阵雷鸣般的蹄声自远方响起,我呆呆地回过头去,只见暮色里数百骑自大路疾驰而来,转瞬即至,不一刻已来到身前,当先数十骑见了这一片狼籍,还未下马便听数声大喝响起,顿时,”铿铿”之声不绝于耳,所有骑兵皆拔出长刀,齐声大吼,怒吼声如滚滚惊雷,在草原辽阔大地上不住咆哮。
领头的骑兵”铮”地收刀入鞘,翻身下马,向我走来。我怔怔地望着他,他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穿着古代骑兵惯用的嵌薄铁皮的皮铠,头戴一顶铁盔,顶上还扎着根红布条,略显瘦削的脸上缀着尖利的双眼,只是现在和那些骑兵一样,满眼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走到我面前,紧盯着我的眼睛,”叽哩咕噜”说了一串。
我听不懂他的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仍怔怔地望着他奇怪的打扮。古代?外星人老大们,不会吧?
人群里转出一人,哽咽着向那头领说着什么,又有几人也把我打量了一下,也点头附和着什么。
那头领转头看着旁边,忍不住地泪就开始往下流,骑兵们大半已经下马,跪在聚齐的尸体旁,黯然泪下,有的已经号啕大哭起来。我也不由鼻头一酸,陪着他们落泪。那头领想是并非此村族人,见我哭泣,也不再说什么,拍拍我的肩膀,仿佛在安慰着我。
待大家悲情尽发,哭声渐细之时,那头领又”铮”地拔剑,激昂地大吼了一通,只听得其他人也站起来拔剑怒吼,声震旷野。他留下小部骑兵安葬这些死去的村民,率其他骑兵呼啸而去。我猜应是鼓动士气,要去寻那些凶手报仇雪恨吧,希望他们能找到那些家伙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这下倒是没事了,看着这些骑兵们忙忙碌碌地连夜安埋好,恍如迷梦,百无聊赖,加之久病未愈,只觉筋疲力尽,眼中幻象浮现,就此昏然睡去。
迷糊之中有人抬动我的身体,我无力地用手拂了拂,只听身边有人小声说着话,多日来病困交加,神志进清时迷,终于抵挡不住,深深地睡了过去,浑不知他们竟带着我行了百多里路。
第十章 孤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