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璀灿的星河中,有只青翠诱人的眼睛,它的名字就叫做那蔚蓝之星。。。。。。"伊丽莎白一边搜寻着周围的任何可疑频率,一边随着舰上音箱的歌声哼着心爱的流行歌曲,不时随着优美的旋律轻轻地晃悠着玲珑军帽下披散齐肩的娇艳红发,青春洋溢的脸上荡漾着甜蜜的微笑,仿佛在向周围所有人宣告她是多么地热爱着她的工作。
办公大厅被刚及腰高的天蓝色薄塑钢板隔成无数四五平方丈大小的格子,一眼望去恍如密宫,无数肤色不同、装束各异的人员蚂蚁一般忙碌其间,不时响起一阵阵喧闹的声音。可是这并未能引起她的丝毫注意,只是专注于面前屏幕,一双灵巧的手将面前的无数按纽敲打得仿佛演奏厅的清越编钟般此起彼伏,直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打断她的歌声。
“亲爱的的丽莎……”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精壮青年站在矮墙外,有些紧张地摘下略显夸张的大圆盘军帽,在手中不住地把玩着,不好意思地笑着,“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伊丽莎白心底浮起一丝笑意,“请叫我伊丽莎白上尉,我们可爱的冯中尉。”顿了一顿,板起脸道:“虽然你并不是我的部下,但是,如果你在办公时间跟我谈话,该怎么做,我相信在乾坤天军学院你已经通过了训练!”
冯中尉讪讪地笑笑,一扬手,一盒录音带“嗖”地落在伊丽莎白面前控制台上。伊丽莎白尚在愣神,一人却欢呼着如幻影般冲到她的桌边,伸手抓起那盒录音带,也不理满脸错愕的冯中尉,便要窜出。
伊丽莎白一眼就认出那是她隔壁办公间年方二十的东方美女真田信子上尉,也一眼看清录音带上几个熟悉已极的曾国藩曾夫子那别具一格的狂草大字:“婉真之最新体悟”,也看清了上面印着的一个清秀的面庞,“呀”地轻叫一声,霍地跳将起来,素手轻伸,扭住那不速之客。
真田信子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不舍地将录音带轻轻放在原处,吐吐舌头,攀上伊丽莎白的肩膀,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娇道:“丽莎姐,看在同是婉真歌友会成员的份上,这盘新带子一定要给我听听哦!”
伊丽莎白轻轻弹了弹她那娇嫩的圆脸庞,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有个条件的呢!”
信子一下子高兴起来:“条件?没问题!哦……”她眼珠一转道:“是不是要打发这个呆子走啊?没问题!”
伊丽莎白闻言,满脸都是笑意,压低了声音道:“信子,我来这才几天,这家伙就盯上了我。以前他是盯你的吧?你帮我解决,我那里的所有婉真歌曲任你选!”
冯中尉刚回过神来,却听信子惊诧地与伊丽莎白耳语道:“才不是呢!对了,丽莎,难道你来到了这个舰队,还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家伙是什么人么?”他有些气恼,急道:“信子,还是我来说吧。”他压低声音,道:“报告伊丽莎白上尉,下官冯云山,司职第九太空舰队第一陆战队队长……”他仿佛有些犹豫,却没再说什么。
伊丽莎白疑惑地看看信子,道:“就这些?似乎,好象,仿佛昨天在什么地方听过谁说过这两句话呀?”
信子却别了头,轻哼一声,道:“丽莎姐呀,你到底是不是婉真小姐的歌迷啊?”
“什么?当然是啦!我收藏着婉真小姐发行的所有十二张,哦,十三张歌碟,知道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知道她有十七个洛神娃娃,戴过三十九种五洲手链,最喜欢看的书是魏源教授的《天外图志》,……”她的声音越说越大声,可却越说越心虚,因为她每说一样,偷眼看去,信子都面无表情,抱臂斜视,仿佛这些是完全不值一提的;倒是那个冯云山在一旁显得极为局促,涨红着脸望着地面,想来是因为使她为难而不安吧。
“嗨!嗨!伊丽莎白上尉!请注意,这是在办公大厅!”她正说得激动,一声轻喝从军帽檐的传音器里响起,她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那是鹰扬副将、舰长老路易那威严而独特的声音。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闭口不语。却听信子道:“那,你知道婉真小姐的真实姓名吗?”
伊丽莎白尚未回答,只见信子也忽地脸色一变,巧舌一吐,急匆匆望外便走,想来也是被司令教训了吧。冯云山一见二人神色,缩缩脑袋,一个转身,浮光掠影般窜得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背后伊丽莎白一个人仍在迷惑地回想着所知的婉真小姐情报。
“冯婉真,近年来最具人气的女歌星,号称千年来不世出的音乐天才,与后战国时代的神秘女乐师武媚娘齐名。她出生于公元2064年,现年18岁。父亲冯子材,母亲洪宣娇,定居于老家天津谢市;兄冯云山,从军。冯婉真小姐从14岁出道已出七张白金唱片,歌曲五十六首,近五年每年全球流行歌曲排行榜上前十的歌曲,只有三首不是出自她的演唱。据她自称,她幼时曾于荆州卧龙山(今乐圣山)旅游时得到乐圣传人们的指点。现在,联盟正组织人员对乐圣山进行细细考察,如果是真的,那么,对一千五百年前失踪的五圣的研究将有新的突破。……”
整个地月联盟发行量第一的《希望报》第三版娱乐版上,每次有关冯婉真的报道都登在显要的位置,使用着加黑加粗艺术字体,这已是伊丽莎白今天下班后开始恶补的第十七篇“婉真小姐新闻”了,直到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是忽略了,那个可恶的家伙可也是姓的这个可爱的“冯”啊!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好象他的名字就是叫做……莫非……难道……如果……不是吧?噢,天啊!哪位圣人、神仙救救我吧!我佛慈悲!上帝啊救救我吧!阿门!
正胡思乱想之间,台上忽地闪起一盏红灯,办公大厅也响起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在宽阔的大厅中不住回荡。她心中一惊,出了什么事?安全航行了二十多年的老路易舰长也会跳过黄色提示注意灯直接用到红色警戒灯?发生了什么事?伊丽莎白不安地自舒适的座椅上站起来,只见宽广的大厅中,成百上千的职员同她一样,也茫然地站了起来,只是每个人的眼睛都闪动着一丝惊异。
警报声嘎然而止,沉闷的气氛让大家的心也随之一颤。大家面面相觑,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哪怕是一点点声音。稍停了一下,只听老路易舰长那略带苍老的嗓音略显费力地在大厅中回荡:“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向大家通报,老路易对不起大家,我们迷航了……”
大厅里顿时嗡嗡声起,但不一时便已消失,所有人员仍旧各就各位,忙着将自己手里的工作继续下去,仿佛舰长所说的只是一个笑话,只有那更加严肃的那张张脸孔反映着他们的心境。是啊,与其徒劳无益地议论纷纷,还不如加紧工作,或许能发现点什么来补救呢。
伊丽莎白的身体却摇晃了几下,颓然跌坐在有些发凉的仿真皮座椅中,双手无力地撑在巨大的办公桌上,徒劳地不停抓着光滑的桌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她不由有些痛恨起自己来,巴巴地申请来这个外太空探索舰队干什么,就在基地后勤部安安分分地度过这十年军旅生涯多好!自己还是太贪心,为了个宇航测量师的虚荣却心怀侥幸,一点都没有牺牲的觉悟!
“……下面,我命令:第一至第五陆战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第六至第九陆战队进入二级战备状态。设备动力部立即登记后备维修人员。各部门立即将自己正在执行的工作终结并自检,有任何异常均需报告。舰队参谋部及宪兵队停止所有休假。全员战备三级,立即实施!”
老路易威严的语音仍回响在宽广的宇宙飞船内,伊丽莎白却定定地倚在茶室的窗前,双手努力地撑着飘逸长发掩映下秀美的脸孔,黯然泣下。宽大的舷窗外,是使无数人入迷的灿烂星空。黝黑的天幕上面缀着颗颗闪亮的金珠银弹,暗淡的若有若无的星云仿佛黎明前的薄雾,无聊地在视野里飘荡,时而仿佛母亲维多利亚那慈祥的面容,时而仿佛兄长爱德华那关切的眼睛,变幻不定。别了,母亲!别了,兄长!……还有,心爱的婉真妹妹!
在基地值班的时候,自己是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个受人敬仰,人见人羡的宇航测量师啊!但是,这第一次出航,难道就要经历这种凄惨的考验吗?她的心里浮起苏格兰那明朗的天空,日月潭那明媚的波光,桂林那明净的山水,印第安那大峡谷那明晰的倾诉。还有梦中高洁的珠穆朗玛,无垠的撒哈拉,温情的雅典,纯净的南极,一切的一切,都要永别了?!
一只叠得精巧别致的小方巾悄悄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个有些恼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可怜的丽莎,别伤心了!大家陪着你呢。”
伊丽莎白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方印花小纸巾,那是一只小小的白鹤,尖尖的小嘴,长长的脖颈,还画着一双蓝晶般灵动的眼睛。她有些恼怒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舰队里就只陆战队平日里无所事事,她早就知道了,但也没料到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竟还用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她用力地抬起手来,将那个带着美丽传说流行了千年之久的纸鹤打飞了出去:“走开!我现在想静一静!”
冯云山默默地退了开去,缓缓捱得几步,忽地回过头来,坚定地道:“亲爱的丽莎,我们要出任务了,祝福我好吗?”
伊丽莎白愣了愣,终于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愿七圣保佑你,冯中尉!”
望着逐渐远去的那失落的背影,她的心里却并没有发泄怒气后的快意,反而有一丝后悔,那也是一个跟自己一样开始流浪在这无尽宇宙的游子啊!
第二十二章 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