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便跟他俩下山回村,一路上他们就给我讲解许多在地方上流行的传说,我也跟他们讲些真的假的神话,都听得津津有味。一路欢歌而下,我忽地指着远处山脚下一大片焦黑的土地道:”那是什么?”二人循指望去,顿时色变,声音也有些颤抖:”神火大地!那就是也先大哥说的神火大地!”哈努尔目光有些慌乱:”那就是我们九原村百年的前的住地,被一把莫名神火化为灰烬的地方!”
我心中一惊,急问道:”怎么一回事?”
博雷和哈努尔对望一眼,满眼都是惊恐,仿佛想一想这事也是一种痛苦。良久,他们俩才稳住情绪,将百年前流传至今的传说描绘了一遍。
百年前九原村本在此地。有一年夏天,太阳从早到晚火辣辣地照得人心慌,一连三个月滴雨没下,族人们以为是因为怠慢而惹上天发怒,便焚起火堆,烤了丰富的牛羊供品。谁知,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整个村子越来越热,地下仿佛有火在烤着,还弥漫出一股使人呼吸不畅的窒息气味,急忙收拾好所有东西,全村逃到十数里外现在的九原村,重建家园。原来的村子在第二天中午时,只见烈火从地上冲天而起,黑烟满天,直烧了三天三夜也未停息,直到天降场倾盆大雨自早到晚方才让神火熄来。从那以后,那里方圆两里再无任何生物生长,还弥漫着使人窒息的刺鼻气味,九原村民也将那里视为险恶已极的地方,再也不敢过去。
我听了连道怪事,心下却是明白,定是此处有个浅层煤矿甚至是露天煤矿被他们不小心点燃了的结果。也不理会,跟他俩小心地转过神火大地,远远地望着村子前进。淡淡阳光冲破层层云遮雾罩挥洒而下,远远的原野上雾气逐层褪去,远处天际现出一条宽阔的河流,浑黄的河水滚滚流动,我心头一动,道:”那天边又是什么?”
博雷和哈努尔对望一眼,满脸狐疑:”锡林你连那条河也不记得了吗?五年前我们不是一起跟也先大哥去放过牧吗?那就是中原第一大河的上源了,他们叫它做‘河‘。老爹常常叫它做黄河!你看那水是不是很浑黄啊!”
我尴尬地挠挠头:”嘿嘿,我不是忘记了吗?”暗暗计算黄河流向,对照脑海地图,惊觉此地竟为河套之地,阴山南麓,才知大青山就是阴山,比原来料定的雁北一带更北更西,心下大觉不妙,一时慌了神,也不知何时才能够到得中原家乡之地,领略一下家乡在近两千年前的时候是怎样一种风物。
且行且远,转过一个小山冈,已能望见村口木寨,冬日的九原笼罩在山岚雾气之中,虽有阳光,也不能尽除,隐隐如一座安定平和的小城,小城门口,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捻须微笑,我的脸禁不住通红。
从那以后我便坚持着每天练上两个小时的体操,锻炼身体,又加练几种学校里常见的锻练方法来练习,唬他们这是跟仙人学的,也无人怀疑,许多小孩反倒学了去。就这样每日除了思念亲友,咒骂”仙”人之外便是学习锻炼,竟收效甚大,一个月下来自觉体力渐增,心中不觉大喜。
第一场雪飘飘扬扬地落下来了,稀疏地飘荡在蒙蒙的云层下,充满了整个天宇,野外也是白茫茫一片,远望天地相接。北风轻轻吹在我的脸上,仿佛冰凉铁线绞割。我缩缩颈项,急忙躲进屋子里,左右邻居们早已聚在火塘热炕之间,一边做着手边活计,一边听围坐的人们讲的话语,不时发出欢快的笑闹声。
”。。。。。。离我们九原村最近的城就是五原郡城了。”拓顿老爹喝着奶酒,眼中放出神往的光芒,”那里可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啊!在那里能见到色彩艳丽的锦缎,清香扑鼻的茶叶,也能见到各异的珠宝,精巧的珍奇玩意儿呢。听说中原还有好多大城,比五原更大更热闹呢。”他戎马半生,走遍了草原各处,见多识广,无论是村里的还是外村来的都很敬重他。
我想起被焚毁的洛阳城,心道:那是当然,那时的洛阳长安等等可是世界上有数的大城啊!
满脸憧憬的也先接到:”老爹,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我们没去过呢?”
此言一出,围坐的中年人们倒有大半”唉”了一声,便沉默无语。那些被提起好奇心的孩子反倒着急起来,”说嘛!””怎么了?”叫个不停。我心念一动,想起汉代数伐匈奴的事来,道:”莫非那里仍是在汉人管辖之下?”
拓顿老爹和几个中年人一齐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五原郡现在正上落在汉人手里!”他仰天长叹道,”我南匈奴各部与汉人本来各不相犯已达数百年,但我上代单于羌渠却被无耻汉人背信杀害,于夫罗单于即位时掷盏立誓要为他报仇,这数年来与汉人交战数十次,屡有战果,但是汉人北地太守黄甫嵩乃一代名将,我们怎么打也打不下五原郡。唉----”
黄甫嵩?!我心里一惊。来到九原村后我并不敢过多的询问老爹,只是注意从他们的话语中推算年代,但是这个名字却是熟悉已极。里可是提到了好多次他的名字,虽非正史,但是想来相差不应太多吧。
”其实,五原郡也并不是我匈奴建立的城池。”拓顿老爹眯缝着双眼,微靠着身后的土炕,把目光投向房梁上微晃的松脂灯。”数百年前,我匈奴各部兵强马壮,冒顿单于以十万精骑围汉人皇帝刘邦四十万兵于平城白登山,几尽灭之。”他大大地喝了一口,环视着满屋子屏息倾听的族人。众人想是正沉浸在”忆往昔”的美妙感觉中,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可是近三百年前,汉人出了三个绝世猛将,一个叫李广,一个叫做卫青,一个叫做霍去病,三人打得我匈奴各部联军一败涂地,我匈奴各部从此一撅不振。那时,汉人皇帝叫做武帝,他设立了五原和朔方两郡,从中原之地迁来数万户居民,建起这两个北地大城。后来,我南匈奴各部放弃与汉人对立,服从大汉管领,故而准我各部在两郡内生活。”
他停住了话头,人们仍然默默无语,也先忽地奋起,大声道:”可是现在他们汉人却仍视我匈奴为仇敌番邦,背信弃义,谋害我单于,掳掠我财货,我匈奴绝不能逆来顺受,定要讨回公道!”立时群情激愤,十数人顿时哄闹起来。
”小家伙,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拓顿老爹示意着也先,”急什么,先来看看这个!”他从身后炕上抽出一卷竹简,与几个中年人一起观看,也先也凑了上去,低头看了一会儿,”哈哈”笑出声来。
正猜疑间,老爹道:”昨日从前线有战报传来,我们又打了个大胜仗!左贤王大破代郡太守刘焉数万人马,离代郡只有二三十里地!”又道:”此人便是杀我羌渠单于的刘虞的本家兄弟啊!”大家顿时又闹将起来,”打进代郡去杀了他为单于报仇!””让他们交出凶手!”的喊声不绝于耳。
也先推推默不作声的我,”怎么?在想念兄长?”我一愣,老爹正好把那竹简递过来。我接过一看,一时呆若木鸡。只见那最后两根竹片上赫然写道:”知老爹代为照料小弟锡林,去卑感激不尽,回城当往拜谢。”
去卑是”我”的大哥?我脑子里乱哄哄的,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才回过神来,望着老爹慈爱的目光,苦笑道:”老爹,你知道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的。”老爹轻喟一声,也不多说,又跟那几个中年人道:”左贤王希望我们今冬能够自保,特派格丹军领万骑回防五原和朔方的汉军。”
也先的眼睛瞪得象铜铃:”我大哥要回来了?哈哈。。。。。。”他一掌用劲拍在我肩上,我顿时觉得一股大力撞来,吸了口凉气,略缩缩肩,才勉强卸过大半力道。老爹的目光严厉地扫过也先,也先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啊,锡林兄弟,我不是有意的啊!我太高兴了。”我耸耸肩,表示没什么,但心里也暗自高兴,没上次山上被拍得疼啊!看来身体好些连抗击打能力都有提高呢,呵呵。
老爹回头继续道:”可是,大部队粮草,柴火要太多了,还没地方屯扎啊。要是。。。。。。”我暗自替他补了几个字:要是有座城在手中就好了。我忽地想起那个神秘的神火之地,若真是煤矿的话,当可帮老爹解一时燃料之急。。。。。。
但是,这可是历史啊?要改变它吗?两个月来,我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处的历史,但是我却早就思考过了这个严重的问题。改变历史到底会起到什么作用呢?我不敢想象。每当触及这个问题时我都会不寒而栗,是紊乱时空还是历史分支?我完全不知道。所以两个多月来无论怎么样我也没有敢对他们的一言一行加以影响,只是尽量地适应着他们。
归根结底,就是那些外星人害了我,要不然哪里还有这样麻烦的问题交给我来解决!
第十二章 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