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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江西剿匪记3

陆定之看了看她的浑身上下,那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商人的装扮,保证你看了第一眼,绝没有兴趣再看第二眼。
在南昌城里,这样的人不胜枚举。
他是锦衣卫出身,自然精于易容术,但见夏皇后此番模样,的确谈不上太大危险,也就作罢了。
“陆定之,你去暗中调查一下,那些土匪到底是什么背景,然后回报于我。”
“是。”
陆定之带着众人出去了,兀木烈才低声道:“娘娘,这些土匪,不都是宁王的人?”
她微微一笑:“宁王当然不会公开承认这些是他的人。”
兀木烈犹豫了一下才道:“此地很危险,我们不如直接入塞外……”
直接去塞外,当然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
“小王子还派人送来消息,说愿意跟我们合作。”
她一怔,这才想起小王子这么一号人物。
自从朱厚照“御驾亲征”,打了一次糊涂仗后,小王子也死伤惨重,一时间,不再深入内地打秋风,只在大漠纵横。但是,他一刻也没忘记老朋友夏小宝——的火枪大炮——总是心心念念,到处托人联系,四处打听,企图再有合作机会。
兀木烈尽职尽责:“小王子此人,不易得罪,最好是保持来往。”
她笑起来:“我们早就得罪他了。不过,他若是认为没有得罪,那就没有吧。”
孙遂近日很闲,他几次想去找自己的老同学聊聊天,喝喝酒之类的,但是,没人,没空,赣南巡抚大人——他的下属——没空接见他。
王守仁只向他要了1000士兵,叫他准备好,自己随时要。
谁也不知道王守仁在搞什么鬼。
只知道巡抚衙门每天都有人神神秘秘的失踪,然后,过了两三天,或者三五天,这些人又回来了。一回来,又失踪了,再出来的时候,就慌慌张张的,称病的称病,躲家里的躲家里。
因为,王守仁放出风声,要剿匪了。
但是,久久又不行动。
大张旗鼓地说了半个月,整个巡抚衙门都传开了,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别说剿匪,连军队都没开来。
大家都认为,这个王大人,是个光说不练的假大空。
大家笑了。
就在第十六天,王大人忽然雷厉风行,一鼓作气,包围了第一个土匪据点。
一千多土匪死伤大半,其余的投降。
此次剿匪,大获全胜。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王大人原来在玩儿阴的——早早放出风声,查内鬼。那些无缘无故失踪的人,就是去给土匪通风报信的,回来后,就被关起来。
王大人当然不会严刑拷打。
拷打不是艺术。
他只是淡淡地关切这些吃里扒外的下属们:“你的老母八十岁了?可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你的儿子十一岁?不错,不错,不要摔跤或者淹水之类的,搞什么危险动作。”
拿你一家子做威胁。
江西的监狱关不下,就不信全国的监狱都关不下。
一战获胜,土匪大震。
但是,这还只是开始。毕竟,那只是几百股土匪之中的小型股。大的,你王大人还没见识到呢!
不急。
王守仁慢慢来。
一战获胜后,人家不动了。天天开始讲心学,远近人物都来旁听,童叟无欺——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外无土匪。
土匪们又开始欣欣然的活动——这厮王大人做一个秀之后,估计就走了,甭理他。
第二次,就是一个号称有三五千人的大土匪窝了。
这一次的剿匪兵,是王守仁亲自问王琼要的兵符——因为明朝的调兵制度,是分开的,你练兵却不能调兵,调兵的人无权练兵,如此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免得大将造反。
所以,王守仁一直在等,等兵符。
人马终于到齐了。
五千土匪被围住。
问题是,人家又不打你,就光围着,一动不动。
土匪们急了,这样下去,坐吃山空啊?
他们熬不住,选一个地点突围。这一突围,就坏了,钻进去一看,原来王大人的大军全部在这个里,他们自己钻进口袋,外面,只需要把绳子一拉,立即系好了。
此战,王大人的朝廷军只损失了十几人。
消息传出,土匪们彻底轰动了。
更过分的是,马上要过年了。
王大人颁布了一个更绝的命令:连坐。土匪抢劫,就捉你亲属和邻居。
所以,一时举报成风,大家谁也不想连坐,土匪们要回家过年,装成一个寻常人都很难很难了。
整个腊月,闻着外面鱼肉飘香,自己却只能躲藏在深山老林里啃树根树皮,吃鸡毛了。
土匪们毛了。
宁王也毛了。
宁王府,这一夜,虽然不如前几日那么歌舞升平,但还是处处喜气洋洋。
就像宁王的脸色,满面春风。
他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相貌上和朱厚照有得一拼。但是,比起朱厚照,更显得成熟,儒雅。据说,当年他的祖先朱权和朱棣是同母兄弟,两个人都长得帅,所以,起兵的时候,朱棣便拉上了这个兄弟,顺道哄他,得了天下分你一半。
有难同当容易,有福同享却很困难。
谋逆成功,赶走建文帝之后,朱权虽然不敢提出分一半天下,但是,要求的本是杭州的富庶领土,准备做一个土财主,富家翁。问题是,朱棣连这一点都不答应,将他分封到了江西。
此仇此恨,从此绵绵无绝期。
阴影里,宁王的脸色拉下来,那种春风得意和风度翩翩都不见了。他的脸色,暗沉得如一尊黑夜的斗战胜佛。
他盯着黑夜里的人。
事实上,他很少看清楚这个人。
“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要的人呢?”
他笑起来,声音轻快:“你要的人绝对安全。你知道,这些年,我将他们照顾得很好。”
敷衍!
她冷笑一声:“钱货两清,王爷,莫非你要赖账?”
“你这是哪里话?”
他言辞恳切:“这些年,我何曾为难过你?”
她不耐烦了:“异色龙笺给你了,世子的地位稳固了,朱厚照也绝育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朱厚照绝育这事我就不再多说了。但是,世子的地位,却不见得稳固啊。”
她内心恚怒。
这个老贼,真是贪得无厌。
“你知道,再有进一步的要求,朱厚照肯定会察觉。到时,别说异色龙笺,就连你的地位都保不住。必须一步步来。”
“我知道。我虽然很想世子马上进宫。可是,也知道急不得。对于此事,我很满意,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废话!
既然够好,赶紧放人。
宁王的声音更加恳切:“现在,我是需要你帮我做两件小事情。”
她不动声色:“当时,我们是说好的。”
他一摊手:“这只是出于故人的情谊,我求你帮忙。至于你答不答应,我都没所谓。如果你实在为难,我也不敢强求。你要的人,我已经送去塞外……”
这个老狐狸,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夏小宝几乎气得要吐血。
人送去塞外?
押送他们的人在哪里?
可是,她还是忍住,不动声色:“你现在赤手可热,只手遮天,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为难而悲戚的神色:“这两件事,我就做不到。第一,我希望朱厚照能南巡,经过南昌……”
“这有何难?钱宁等人天天都在鼓动他南下。你放心,他南下是迟早的事情。”
“不一定,张太后一定会阻止他。”
她笑起来:“你都知道,太后会阻止,我有什么办法?”
“如果他出来找你,就会南下。”
“哈,王爷,也许你不明白,我这一次是如何离开的?你认为朱厚照会出来找我?”
“会!”
宁王不慌不忙,拿出一封密函。
“这是江美人派人送来的,你对她不会陌生吧?她信中说了,朱厚照不知哪根筋不对劲,自从你离开后,他又不时回到坤宁宫……”
她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我走了后他才回去的,我在的时候,他从不回来。”
“也许,你不理解男人。如果一个男人对这个男人毫无情谊,他是绝不会时常留恋在她住过的房间的……”
“!”
“只要你放出风声,说你在南昌,朱厚照一定会赶来。这是第一件事情,非常简单。”
“!”
“第二件事情就更简单了。”
“如何简单法?”
“你去帮我杀一个人。”
“杀谁?”
“王守仁!”
宁王目露凶光:“这厮荤腥不吃,我曾多次派人笼络于他,可是,他却不知好歹,一味蛮干。现在如火如荼的剿匪,几个月下来,搞得这里人仰马翻,很多人都活不下去了。如果他再继续这么干下去,我就不用混了……”
宁王要行贿,要支撑那么庞大的送礼基金,单靠自己的封地出产,当然不行。他的资金,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各地的抢劫和掠夺。
可以说,这些土匪,十之八九,都是他的私人武装。
那是一种松散却行之有效的联盟,因为土匪们隶属于他,每抢到的值钱的东西,是必须先把大头缴纳给他,而他,也会给予保护。
所以,这些年,土匪们才会越来越滋润,以至于横行几省,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任何官员来这里,不是灰溜溜地走了,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
而现在,该轮到王守仁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狠狠盯着夏小宝:“你必须把这个人给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