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来,看了看,然后,收好。
皇帝的婚宴也别具风光。
那是皇宫里最盛大的一日,比加封皇后时候的排场更大上几分。
段雪梅凤冠霞帔,装扮得娇艳动人。
琅邪王亦一身喜袍,高大俊朗,笑容满脸,比当初的王爷更有亲和力。
大臣们早已退去,只剩下亲密的皇亲国戚,以及一并妃嫔,大家在戏园子里看戏。是一出《贵妃醉酒》,演的人卖力,看的人欢乐。
段雪梅依偎着琅邪王坐在上首,满脸荣光。
妃嫔们左右环伺,如星辰围着月亮。
她顾盼自得,隐隐地,有了十足的皇后范儿。
虽然不是皇后,可是帝贵妃——是带了帝字的。
每个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琅邪王也是笑逐颜开。
然后,焰火升起了。
开始放焰火。
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五彩斑斓的气氛里。
她喟叹,如梦似幻。
“陛下,臣妾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焰火……”
琅邪王笑,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喜欢,朕下一次再给你放。”
她嫣然一笑。
此时此刻,难道就没真感情吗?一点也没有吗?
三两杯淡酒下肚,她嫣红的脸,盈盈的眼波,还有对岸男人的英武傲岸之气——多好!多好!
就如第一次的相见,红衣怒马的少女,他是英姿飒爽的王爷,一见钟情的开始,水到渠成的婚姻。如果从此白头偕老,谁说不是最好的结局?
段雪梅笑得更加的开心,仿佛一切的芥蒂都在消失。
琅邪大帝也笑得欢乐。
对面原本陈设的皇后位置是空着的——自始自终,就没设立!就如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似的。段雪梅想,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和尊重。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总算把应该属于她的一切都慢慢地还回来了。
多好,多好!
甘甜也没见过如此盛大的焰火。
把躺在床上的她都惊醒,漫步去外面看。
乾清宫大门紧闭,一方天井——非常宽大的天井上方,无比广阔的天空。盛大的焰火炸开,五颜六色,绚丽多姿。
她看得呆了。
她想起千禧年的国庆。
C城举行盛大的焰火晚会,就在诺大的人民广场。她和许多游客一起早早地去占位置欣赏,却不料到了下午,警察开始来驱赶人众,说是要发了准入证的市民才有资格来这里欣赏。
甘甜和成千上万的游客被驱赶,从市中心驱赶到人民南路三段之外,然后,赶到人民南路四段之外……不走的,警察就拿着警棍驱赶。
那时候,她才明白,对于一个城市来说,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这天下,其实并无真正的普天同庆。
当琅邪王为了加封的帝贵妃大肆焰火的时候,也许别的贫家男人正为讨不上老婆而愁眉不展。
她笑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骚动。
真的是骚动。
因为,某个角落燃烧起来。
火焰那么茂盛。
是焰火么?
不不不,是纵火。
火势立即开始蔓延。很浓郁的一股松香味的气息,而且,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刮起了风,火顺着风势,以铺天盖地的姿势蔓延开去。他是算过的!
有人是算准了的。
如火烧连营的诸葛亮。
他等的便是这一把风势。
随之而起的还有霹雳弹的声音。
火器,他购买的大量的火器,终于派上用场。
琅邪大帝只防备他的红衣大炮,却不知道,他还有如许的雷家火器。近距离杀伤,投掷,所过之处,所向披靡,血肉横飞。
皇宫如炸开了锅。
到处都是惨叫声。
侍卫们根本无可阻挡,他们慌乱中只是逃跑。
不济事的女人更是手足无措,只有哭喊,奔逃,仓促,凌乱……仿佛人间地狱。
然后,是御林军们仓促的脚步,四处的喧嚣。
她心里激烈地跳动。
来了,终于来了。
该来的这一切,终于还是来了。
他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出手——琅邪王也在等这个机会捕捉。
当一把锋利的匕首迎向敌人的天罗地网。
绝杀!
每个人都等这个结局很久很久了。
包括甘甜。
只有乾清宫的众人,一动不动。
他们被皇帝三令五申,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许轻举妄动。而且,因为这里戒备的森严,那把火始终没有蔓延过来。
但是,没有人敢大意。
生死之间,额头上的汗水一阵一阵的滚下来。
大家几乎守在门口,把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如此的不安。
宫女们有些都开始瑟瑟发抖,仿佛一股子不祥的征兆。谁人能躲过这场劫难?
霹雳弹的声音忽而远去,忽而接近,一阵一阵的咆哮……然后,听到御林军中的火枪队的信号,射杀……他们的三段式战阵也重新上来。
想当初,要对付北方的匈奴才用的阵法,如今,在皇宫里也摆开来。只可惜,皇宫的九曲回廊,只可惜那么多的花架子,没有真正宽大的空地,所以,根本就摆不开。
他们的是大军,敌人是特种兵。这个时候,大军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甘甜无限唏嘘。
夏原吉就是夏原吉。
大规模作战的时候,谁也不是琅邪王的对手;
但是,轮到这种单兵对垒,却谁也不是夏原吉的对手。
他的一腔愤怒,终于要杀到这里来了。
整个乾清宫,每一个人都开始颤抖了。
每一个人都在暗暗地揣测:陛下呢?陛下呢?如果陛下死了,这里怎么办?
甘甜却知道,机会!
唯一的机会。
她从不是一个错失机会的女人。
“娟娟,你进来。”
宫女娟娟进来。
“娘娘,您需要什么?”
“娟娟,你且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娘娘请吩咐……”
娟娟话未说完,眼前一花,倒在地上。
门关上,就像她贴身服侍她一样。
以前也是如此,皇后娘娘一般只召见一下娟娟。
没有任何人怀疑。
甘甜不慌不忙地把她的衣服换下来,扶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她穿上了娟娟的衣服,梳一个宫女的发髻,又在脸上涂涂抹抹一阵子。她和娟娟的身高体型差不多,对镜子照了照,觉得很满意。
然后,才开始看娟娟的眉眼,面目,仔细细细地看,仔仔细细地涂抹——娟娟的形态在她心目中早就一清二楚,是为胸有成竹。
她的易容技术学自夏原吉——她在这样的时候想起他。
想起素女。
想起那一段过去。
想起自己和他的若即若离。
认识那么久,距离那么远。
她从不曾真正知道他的内心,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的疯狂和痛苦……不不不,她对夏原吉从不理解。
如今回想起来,只是他的毒药,珠宝,华服……就像一场极其绮丽的梦境,可一旦醒来,总想不起真实的人生。
她第一个真正接触的男人,朝夕相处的,其实一直是琅邪王——如果一直是素女,她想自己一定会爱上他,一定会。
只可惜,一直不是素女。
他总以为她必须依靠发动机,杀人,才能离开皇宫——其实,不是。
她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方法离开皇宫。
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有时的去留,并不是能力问题。
只可惜,琅邪王,他从来没有明白过这一点。
外面硝烟弥漫,杀声震天,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间屋子里。
一点也不惊惶失措。
琅邪王也有琅邪王的好处,他早就料到这一天,所以,她才如此安全无忧。
她有足够的时间,任意妄为。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她才重新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娟娟。这时候,就算是娟娟的亲妈,起码也要听到她说上十句以上的话才会看出她露出的破绽来。
她非常欣慰。
手艺没有生疏。
女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掌握一门手艺。
然后,又在娟娟脸上小小地做了一些文章,包括把她的头发弄成自己的样子——虽然在睡觉,也要弄出不让人看出破绽的情态来。
就算琅邪王来了,只要不动手拉人,也是一眼看不出破绽的。而且,这个关键时刻,琅邪王根本就不可能来乾清宫。
她丝毫也不大意。
为自己争取尽量多的时间。
出去的时候,天色微明。
那一把大火也熄灭了,皇宫里却熙熙攘攘。
卫士们四处跑来跑去。
她不知道结局如何。
娟娟有外出采买的令牌,平常时常出宫,一切计划天衣无缝。
这一日,她拿着皇后的令牌,说皇后娘娘着令她去探探陛下如何。这个关键时刻,皇后担心陛下的安危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侍卫们不敢阻拦。
她曾经不止一次从皇宫里出走:和夏原吉私奔,为夏原吉伤心……唯有这一次,她不是因为夏原吉,也不是因为琅邪王。
甚至不是因为琅邪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实上,她并不认为琅邪王有何凶残毒辣之处——甚至当琅邪王凶残毒杀铁大将军等人之时,她也不认为琅邪王会处死自己。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对人对事,还是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只是因为自己一个人。
因为自己想离开了。
她背了发动机,带一个小包袱,因为冬天穿得厚,看起来,她就如两手空空。
照旧的,两名侍卫跟着她。
出门的时候,她看到乾清宫防守得水泄不通,侍卫们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琅邪王,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一半是保护她,但另一半呢?是不是也在防备她随时会逃走呢?
当你和一个男人的相处,到了他随时会防备你逃跑的地步!
她叹口气,觉得很失败。
侍卫们见惯了娟娟,目不斜视,包括朱达。
没有人有一星半点的疑心。
远远地,她看到储秀宫——燃烧的不是储秀宫,这里装修得分外的奢华浓艳,充满了皇家的气派,还挂着大大的红双喜灯笼以及各式各样的彩球彩带。
新婚燕尔,不知琅邪王昨夜如何度过。
也许,他在天牢。
第220章 也许,他在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