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地是,田翠从未有若是依附上当今皇帝会是怎么样的想法。那太遥远也太不现实,要是自己尚处于花朵般的少女时期,可以有这种梦想。
人,哪有这么超前的呀?即便自己真的回归到如花的少女时期,还不知道整天做什么天真幼稚的梦呢。
每天在家可以睡个懒觉,有仆人随时听候吩咐,想穿什么服装可以尽情购置,想吃什么就可以毫不费事地采购回家,不用担心会有谁再打扰他们,出门有巴结的眼光和奉承的好话,还有轿子可以做进去,这等等的惬意生活,难道不是烧了高香吗?
一般人不是望其项背,暗自吞咽口水而羡慕不已吗?一般人的想法不就是想让她重回一般人也不如的日子吗?你们想的美,老娘我偏偏越走越高,让你们仰着细瘦的脖子惊讶。
田翠开始安静地享受既得的日子,她不喜欢热闹的场景,对家长里短也不敢兴趣。她并非是自我孤独,而是觉得喧嚣从来就是虚假的热闹,热闹以后的沉寂更可怕。
她宁可一直在安静里,绝不抛头露面。即使她来到江城,来到知府哥哥的身边,也从未要求铺张的场面。
她会静待知府大人的到来和随后而至的纵情。她像一个打不败的对手,能随时应付值得应承的人物,那就是知府大人。
至于自己的男人,她也没有因陪侍比他更大更有权威人物的行为感到愧疚。
若不是她果断采取措施,进而达到目的,这猥琐的男人还不是落入失魂落魄的境地,不仅满足不了老婆孩子的吃喝,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会因缺乏营养而不堪一击,更别说那床底之欢了。
可以说,她是在生死之线上拉回了他,也重新使这个家庭充满生机。
田翠并不过分张扬自己,也未见有得势之后的骄横,她的男人也自知得以高升的原因是因为女人的聪明,还有一个令他安慰的“表哥、表妹”的因素,这都不值得过于骄傲。
田翠只是觉得,一般人尚处于愚昧之中,若是有和她一样想法的女子,说不定要比她强。自己就不敢和知府哥哥的夫人想比较,更不要说那些皇亲国舅,皇后和皇帝的爱妃以及比知府哥哥更有权势的大户。
再说周吉话别了盈城知县孙刚,与都城的两名递送谕旨的听差骑马赶往都城。
周吉自走出盈城,就急于回到都城,这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父母被请到都城居住,周吉思念他们,其二是对于善美的思恋。
周吉当然清楚,就是回到都城,也不方便见到善美,可一种两个人居住在一个都城的现实,让他不再有远隔千里的遥不可及的困扰。虽然也许心里会更加矛盾。
周吉和随行的两个听差在天色已晚的时候,进入一个小县城,这个县城距离江城不远。江城也是周吉回都城的必由之路。
周吉每到一处,从未打扰官方,而是不作声张地以官家当差的身份寻找客栈,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他们在城门附近不远的区域寻找住处,看到一个挂着幌子却紧闭大门的客栈。周吉走上前去敲门,心想如果能开门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立即出发。
周吉敲了几声,未见回应,他加了点力气继续敲门。里面终于传来男人低沉的问话声音。
“谁呀?”他问。
“我们是路过的官家听差,想借住一晚,店家能不能行个方便?”周吉客气地说。
“我们不接待客人了。”男人说。
“店家行行好,这天黑得摸不着路,我们再到那里寻找呢?”周吉依然在求店家。
“唉,我们没有人照顾你们,还是另寻客栈吧。”
“店家,我们出双倍的价钱,而且无需照应我们,我们还自己准备了饭。你就行行好吧!”
“好吧,不过无需付双倍的价钱。”
店家终于在周吉诚挚的恳求下打开大门,点上油灯。一个神情哀愁的,年龄并未见老的男子出现在周吉眼前。他指引周吉他们前去客房,然后默默离开,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周吉不便多问,付给了他所需的银子。周吉他们要了点热水,从包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饼子,就着咸菜权当了晚饭。两个听差已经习惯了周吉的简朴,再说劳累也使他们着急钻进被窝。
周吉关好房门,和衣倒卧在床上准备休息。他还没有真正入睡,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像是女人的声音。不一会哭泣声音渐渐止住,可周吉却难于入睡,心中不免产生疑问。
这家客栈的主人遇到什么问题了?为何放着挣钱的买卖不做呢?想着想着,周吉也上来困意,慢慢入睡。临睡前,他想明早再问个究竟。
第二天一早,周吉他们醒来后准备直接离开客栈找个吃饭的地方,不料店家已经准备好了可口的早餐。
“几位官爷,就在这里凑合着吃点吧,出去也寻不到太好的早饭。”昨晚的男人说。
“谢谢大哥了。不要叫我们什么官爷,我们都是一般的当差人员,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周吉回答。
“看你慈眉善目的,你一定不是个一般的听差。”男子听到周吉的回答,觉得此人可以信赖。
“哥哥,我有一事相问,请恕我冒昧。昨晚我临睡前听到哭泣声,况且你们好好的客栈怎么能随意关门呢?”
“我看你心地善良,就实话实说吧。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家最近摊上了管事……”
“好事还是坏事呢?”周吉一边坐下来吃饭一边问。
“唉,怎么说呢?在外人看来是好事情,在我们看了有骨肉分离的痛苦。”男人有些哽咽地说。
“老哥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呢?”周吉疑惑地问。
“和你们几位说说倒也无妨,我看你们虽是官家的人,却不像本地的。”
“嗯,我们来自边疆。”周吉只好这样安慰店家。
“你们有所不知,这几天我们这里在挑选宫女,我们的唯一的女儿被官府看中,小小的年纪就要进宫了。”
“奥?近来又在选宫女?”周吉不大相信似地。
“不选宫女,我们的孩子怎么能被官府选走啊!”男子感慨地说。
“女孩子被选入宫,也是你们家的福气啊,最起码她有了好的归宿,本地官府还要酬谢你们呢。”周吉实在是安慰男子,他也知道这是个谁也无法抗拒的事情,对此他深有体验也内心排斥。
“福气是福气,可孩子太小啊,还不足十三岁。我们也不指望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福气,她还不懂事,年幼无知。当然,皇命是不可违背的。说实话,她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啊,他娘更是舍不得她走,唉,那离别的场面真是太伤痛了。”
男人泣不成声,他不敢在周吉他们面前说得过于沉痛,也不能把皇帝选宫女的事说得过于难以接受,更不敢在他们面前指责皇帝和执行这次行为的地方官员。
“嗯,我理解作为父母此时的心情,养这么大了难舍难分。孩子目前在什么地方?送到都城了吗?”周吉在表示了理解后问道。
“好像还没有,据说先在江城等候。这次寻宫女的事情看来不是很大,可偏偏我们的女儿被选上了。后来我们寻思,从前有个投宿的客人,曾见过我女儿,这人说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想认作干女儿被我们谢绝,也许是他到官府那里透漏了消息。知县许诺,能提供宫女人选者有银子相送。”
“唉,怎么说呢,我想你女儿若是能得到皇帝宠爱,也可以为你们带来荣光呢。”周吉在两个听差面前,也无法表示自己的不满。
“唉!宫女每隔几年就选一次,民间的美女多如麦粒,怎敢期盼我的女儿能得到荣光啊。”男人无奈地回答。
“请问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她叫崔小雨。”
“奥,我说大哥,不要过于伤感,孩子被送到都城,有好吃好喝的还住在宫殿里,按说也算享福了。”周吉只好违心的安慰道。
“唉!只能这样想了……”
“你们不能耽误生意啊,还要指望这个生活。”
“这就重新开张,主要是我的内人忍受不了和孩子的分离。我也知道她此去前程无忧,能享受常人不能享受的生活,可就是觉得她还小,一时适应不了。”
“不要紧,不只是你的女儿,还有和她作伴的呢。”周吉说出此话的时候,真的如喉咙里钻进一个苍蝇。
许多年幼无知又美貌动人的小女孩子,本该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在父母的爱护下快乐生长,等到了合适的年龄再找个如意郎君,相亲相爱地挽手度过人生的每个阶段。
她们尚处于花蕾阶段,就被召集到皇宫,从此失去自由,一心服侍皇帝。说服侍还好听一点,若是说被皇帝随意践踏才是实情。
皇帝这么大年龄了,这些可以当他的女儿甚至于孙女的少女,进到宫中后,一个个都要准备被皇帝压在床下。
这里没有男女之间的交流,更没有感情的相互依赖,也看不到恩爱的表达,只有服从和被服从,只有被动地接受,还要谢主隆恩。
92宫墙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