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鱼浅浅的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
“你似乎并不惊讶爷知道你的秘密。”黑眸浮沉,卷了深敛的审度,宫羸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神情无可琢磨。
若非他对人体穴位构造清楚,且自己腰腹有伤,痛楚袭着脑神经让他格外清醒,否则这会儿他还真的会栽倒在她的恶意挑逗下。
“对于一个已经将我的家底尽数摸清的人来说,知道我有百毒不侵之躯尚在意料之中。”对上他细致的眉眼,鱼浅浅如是说道,“不过这也说明,我出嫁那天遭到的毒手,怕是来源于你。”
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早在他指明自己有百毒不侵之躯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来历。
那个在出嫁路上对她下毒手的幕后主使,怕就是他无疑了。
否则,他不会一朝得不了手,后面又伺机接近她。
这般城府细腻,这男人果然不好招惹。
“聪明。”颔了颔首,宫羸墨一脸的赞许,复又道:“回到方才的话题,爷给你两条路走,猫儿可要自己选择?”
“爷说。”鱼浅浅难得乖巧地点点头,就担心眼前这个阴晴不定,花招百出的变态奸杀男会再耍出什么花样来。
“一,给爷疗伤;二,现在就死。”眸光潋滟,宫羸墨微嗫了下好看的薄唇,凛冽的杀意却是萦绕周身,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威胁她?
鱼浅浅在心里哼哧,面上却是不起波澜,只道:“我想我有第三种选择。”
“哦?”宫羸墨微讶,眉眼微颦。
“你不杀我,我救你。”迎上他的目光,鱼浅浅勾了勾嘴角。
闻言,宫羸墨默了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但如果是因为夏侯连敦与君如钰之间的权势相争,而要来牺牲我的话,那我想你还是留着我的好。”
本来,原主会嫁给君如钰也是因为夏侯连敦谋划着要她在恭亲王府暗度陈仓,协助他动手脚铲除君如钰,意图早日拉他下台,好让自己名正言顺地坐上那把龙椅。
而原主在出嫁那天就突然遭了毒手,除了皇位的权势相争外,鱼浅浅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原因,会让人这么想要置她于死地了。
而且,就着君如钰那天对她的百般刁难来看,不会是他出的手,而妃芳馥那厮巴不得她早日嫁进恭亲王府,好早点攀附夏侯连敦上位,自然也不会敢贸然对她下手。
因此,唯一有可能对她下手的,就当属有意接近她的宫羸墨了。
“哦?”定定地睨着鱼浅浅,宫羸墨微哼了个鼻音,神情讳暗难辨。
面对这样一只精明府深的老狐狸,鱼浅浅颇感累觉不爱,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只能继续跟他谈判,“君如钰这人谨小慎微,这几年来与夏侯连敦殊死暗斗都能在朝中保持屹立不倒,由此可见他的能耐与手段,对付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单纯想要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就想达到可以彻底扳倒他的目的,那是不可能的。”
“再有,没有我从中斡旋,夏侯连敦更是寻不到可以动摇君如钰根基的时机,一朝出手不着,你认为慎戒如他,是会孤注一掷殊死一搏,还是会勒马收兵,养精蓄锐?”
这话将朝中目前的局势分析得清楚,让宫羸墨有些迟疑。
不过,也确实如她所言,她现在的作用就是制衡太子与恭亲王的关键,想哪一边倒台都少不了她在中间的作用。
这颗棋子,他也许能用……
“不过,就算你不考虑这些仍要杀我,那我也不吃亏。”见宫羸墨沉默不语,鱼浅浅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亮了底牌。
“哦?”宫羸墨从喉咙里哼出一个模糊撩心的音符来,姣好的眉眼微挑,上扬的弧度高雅酡人,像渐次舒展的玫瑰,格外勾人。
被这一道音符酥得身心都有些燥热起来,鱼浅浅暗骂宫羸墨是只撩人妖孽,面颊隐隐有些发烫,脑子也晕乎起来,定了定神后方才说道:“你腹有刀伤,且内息混乱,气海不稳,纵然有这冰冷的潭水压制,也避免不了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一旦精神崩溃,病情失控,你觉得你还能安好地等杀完我,再去阻止自己不要发狂吗?”
“我死了还能拉一个垫背的,也不吃亏,起码黄泉路上有个伴,你说呢?”
方才被自己有意地一番按捏,他的气海已经被自己完全给搅浑,这会儿之所以还能保持意识,怕是腰腹上的伤口给疼的吧?
由此可见,他的伤情严重,再不医治,只怕出事的人会是他自个儿。
不过在他完全发狂之前,他却还是有不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概率能提前结果她的,因此如果他们两人能够谈判谈得拢的话,她是不打算冒险的。
凝视着她清亮的眸子看了许久,宫羸墨薄唇微动,有些沙哑地说道:“爷如何信你?”
咬咬牙,鱼浅浅一狠心,终是取了针在自己胸前的穴位上扎了一通,顿感心口悸动不已,内里气流更是暴涨,似异兽蛰伏般不安分地躁动起来,没有了可以反抗他的能力,昂首道:“这样如何?”
没有料到鱼浅浅会这般作为,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取信于他,宫羸墨有些讶异,但见她面色由原先的酡红温润急转苍白憔悴,他心中晦暗莫名,不自觉地便哼了一声,道:“嗯。”
一般的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做到伤害自己来保全性命,但她却是义无反顾地做了,好像那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这个女子,胆识过人,不过……也太过聪慧。
闻言,鱼浅浅这才松了口气,背脊都被疼得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被潭水一涮,又冷得牙关直打颤,难受到她脑子都暴抽了起来。
“你可以不必对自己这般残忍的。”
拔了身上的针,正想着要拉他上岸疗伤的,耳边却若有似无地飘来一句话,让鱼浅浅微微一怔,抬头看去时,却对上了对方那张静默冷沉的脸,神情漠然,好似刚刚那句话他未曾说过一般。
残忍吗?
想起自己的前世,鱼浅浅无声苦笑。
不对自己残忍,自己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在潭水中泡得太久,鱼浅浅冷得直打寒噤,赶紧不由分说的将宫羸墨给拖上岸,而后取了银针包与伤药瓶给他清理,包扎伤口。
直到上了岸,鱼浅浅才清晰地看到了宫羸墨背腹的伤口。
从那刀口的伤痕来看,像是被刀斧类的利器所砍伤的,伤口很深,虽说做了缝补处理,但手法并不高明,再加之泡水太久,感染了细菌,这会儿已经裂开化脓,边缘的血肉都有些烂了。
虽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伤口,但鱼浅浅看了还是有些吃惊,不过让她惊讶的不是宫羸墨的伤口,而是他超乎常人的毅力与意志。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很能隐忍!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着伤口恶化的风险泡在那可以冻死人的潭水里,但是鱼浅浅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遂不发一语,只守了承诺给他疗伤。
除脓血,刮腐肉,消毒清理,上药包扎,鱼浅浅的动作一气呵成,未有拖泥带水。
女子柔软冰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腰腹上,带起一阵莫名的战栗与悸动,撩拨着宫羸墨有些翻腾的心境,混着周身那股冰可冻骨的寒意,让他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他腰间的伤口,鱼浅浅不经意间一瞥,瞅到了他胸前被自己恶意划开的伤痕,想了想还是负责地给他清理了下,而后上了药。
“成了,我答应你的事做完了,你也要承诺不杀……我……”
视线落在宫羸墨那阖上的眼睑,鱼浅浅不禁有些错愕。
刚刚还对自己那般谨慎防备的人,这会儿居然可以这么快就昏睡过去,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自己的眼前?
把了下他的脉搏,确定他没死只是暂时昏睡过去后,鱼浅浅这才累得坐到一边。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跟什么人有仇,才能被这么追杀,伤得这么重?
到底是什么样的境遇,才能让一个人可以这么折腾自己?
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让鱼浅浅有些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稍微动了下胸口处便传来一阵揪心的痛处,让她混乱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
目光落在男人健硕精壮的肌理上,鱼浅浅红唇微撅,便动了歪心思。
取了银针,她趴到了宫羸墨的身边,在他右胸位置,那精致的锁骨下方小心地勾出除了一个‘鱼’字,作为自己在他身上落下的烙印。
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鱼’字,鱼浅浅顿觉心情大好。
再看看他立挺的精致五官,鱼浅浅咧了咧嘴,从包里掏了只炭笔出来,在宫羸墨的脸上画了几只王八,描了几撇胡须后,方才收东西走人。
那末,好不容易才找到宫羸墨的位置,前来救驾的赵晗乍一看到自家倨傲的主子容貌受损,且仅穿一条大裤衩,正赤身裸体地躺平在地上,惊得将手里的伤药都砸落到了地上。
更让他感到惶恐的是,自家主子的胸前,居然被人刺了字?
那字歪七扭八地,他研究了好久才晓得那是一个‘鱼’字。
多年后,当宫羸墨再想起这茬时,身边的某人都会自觉地躺好,等虐!
031、你到底举不举(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