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宁再接再厉，问道：“十皇子小时候受过一次惊吓，是因为晚上走夜路的时候被鬼吓到的。导致后来晚上都不敢出门。这件事情说法很多，但是一种有细微的声音说，是你做的，对不对？”
“谁让他总是半夜三更出门糟蹋我的昙花，”李晟丝毫没有要否认的意思，眼神锐利，似乎还能看见那个被吓到昏过去的男孩子，“我只是帮他那个只会溺爱他的母妃教育他而已。”
“四皇子以前读书都还不错的，武艺也都开始学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出家了，皇上不让，但是他也不再有任何的处世意思，每天都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是不是你搞的鬼？”毛小宁索性要把所有自己觉得稍微有点可能的事情都拿出来问好了。
面对这个问题，李晟只是淡然的说道：“他虽然心思缜密，而且文武精通。但是他天性太过于善良，根本就不适合在朝野中生存，我只是告诉他，皇子不一定就要想去当皇帝或者造福百姓，皇子也是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和生活的。”
毛小宁倒吸一口气，这件事情早就是悬案了，大家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有宫里的老人说是九皇子劝解的，本来四皇子就是一个对凡事都极其冷淡的人，但是出家这种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必然是要有人在旁边支持点播的。毕竟四皇子决定要出家的时候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实在是不敢跟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争论的。所有的皇子都怀疑，就是没什么人怀疑九皇子。刚开始是这样的，但是当大家都开始排除法的时候，发现每个皇子也都有不在场证明，或者是完全没有动机，唯有九皇子才是那个最可能的人。但是李晟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真心没有人敢去联想。如今毛小宁知道真相了，但也就是她知道了，她当然不会说出去，因为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李晟不管是口碑还是威信，都早已经达到不可动摇的地步了。
“你还真是胆大，居然劝一个皇子去出家……”毛小宁开始碎碎念。
“我没劝他去出家，我只是告诉他自己的生活是可以选择的，不需要一定按着别人给的路子走。”李晟大言不惭，说话很淡然。
毛小宁点点头，过了一会又摇头。反正李晟这家伙总是能把看起来毫无道理的事情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听着就好了。
“还有啊，江寻就是李琥，也就是李赟的事情，你在这次来之前，知道不知道？”毛小宁问道，这次，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
“这个就不是宫中传闻了吧？”李晟转头看着毛小宁，问道。他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真的来了，到底是有些底气不足。
“嗯，不是，是我想知道的。”毛小宁诚实的回答道。
“我不知道，”李晟回答道，放下了手中一直端着的茶渣，看着毛小宁说道，“但是你写信告诉我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了。探子会去查，早在我扎营之前，我就知道了。”
毛小宁感觉自己有些想哭，或许是以前安宁还在作祟的缘故，她的声音多少有些颤抖，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当时我也不是很确定。李琥已经消失了好几年，毫无音讯，而这个突然出现的江寻虽然符合一些特征，但是毕竟毁容了半张脸。就算长得一样，也不能确定他就是李琥。”李晟说话跟平时一样，有理有据，令人不得不相信。
“后来呢，是什么时候确定他就是李琥的？”
“你逃出来我去接应，那次见面的时候。虽然还有一段距离，倒是也不影响判断了。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人，就算有些改变，总归还是能够确定的。”李晟很认真的说，也很诚实。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去骗了毛小宁，他只能万劫不复。
“他，江寻他，还活着吗？”毛小宁眼睛红红的，问道。就在李晟说江寻先要离开一段时间避风头的时候，她就总是有很不好的预感，只是顾忌到李晟的情绪，她一直都没有提起。但是心中的疑虑实在太多，她不知道要怎么去掩盖。
李晟别开眼，实在是不愿意与现在的毛小宁对视。她的眼中全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叫他李晟如何去接受。
“你看着我啊，”毛小宁到底是哭了出来，“李晟你看着我，江寻他还活着吗？”
“生死有命，”李晟最终还是没有去看毛小宁，他回答道，“他既然已经成为了江寻，自然就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李晟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是毛小宁的哭声越来越大，到了不可抑止的地步。
“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毛小宁哭着说道，接着自己就走回屋子里。
“小宁，不是说好了我们能在这里呆一个星期，然后再一起回宫吗？”李晟站起身，问道。
毛小宁讽刺的笑，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又开始被新的眼泪吞没，她看着李晟，问道：“你说呢？你说，我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你们互相残杀，所以我才会去挡住那一刀，不是为谁，这只是我自己坚持的仁慈。可是如今，你说我还能不能跟你呆在一块？”
“你到底爱他更多吗？”李晟终于还是抬起头，他的眼睛很红，看得人有些心惊。他忽然上前一步，眼看就要抓住毛小宁的手，“跟我走不好吗？江寻能给你的，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你刚好说反了，”毛小宁向后退了一步，依旧笑得讽刺，泪水停止了流淌，心越更疼了，“说反了，李晟。江寻能给我的，不能给我的，你都不能给我。你之前问我愿不愿意跟你私奔，江寻就不会这么说。你会说私奔，其实也说明你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担子有多重。你会说私奔，只是想要带着我逃离现实。”
听见毛小宁这么说，李晟却忽然不说话了。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这么长，李晟才开口说道：“我们还能再相处几天吗？宫里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再相处几天就回去好吗？”
“我不会回去了，宫里原本就没有我的东西，没有属于我的，也没有我想要的。”毛小宁看着满目的粉红，只觉得这样自己之前都觉得美轮美奂的场景，如今看起来只是惨淡的颜色，不是纯白，也非正红，不多不少的卡在中间，令人看着就很厌烦。她慢慢走向岸边，脱掉了外袍就跳进水里。
“毛小宁！”李晟有些惊讶的叫道。
“我会回到那个小屋里暂时住着，反正我现在也不想见到你。”毛小宁说完，就潜进入水里，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游远，她平生最庆幸自己学了游泳，还游得不赖，现在用起来，完全就是逃走的必备。
直到上了岸，毛小宁才有勇气回头看一眼。却发现李晟依旧站在刚刚自己落水的地方，捡起了自己脱下的外袍。就这么站着，纹丝不动。离得太远了，毛小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周围的景致都要被他比下去。只是他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手上的衣服。
毛小宁只觉得自己鼻子很酸，胃液翻滚。她跪倒在地，只是干呕。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最终却只能隔着对岸遥遥相望么？毛小宁站起来，摸着自己抽搐的胃，只觉得心凉起来。或许李晟真的没有她相信的那么好，人无完人，自己或许才刚开始，就被他完美的一面打动，以至于以为，他会一直都这么完美。
他从小到大是打败了多少自己的兄弟才走到现在的，她毛小宁怎么就会天真的认为他跟其他的皇子不一样呢，怎么就会天真的以为，李晟会是小说里的那种皇子，生性善良，只是为生活所逼呢？只是自己也从来都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相信奇迹的女主，她从来都太过于现实。她从来都不是公主，但是李晟，确实真正的王子。
毛小宁似乎一直都知道李晟，隐藏在他那副温良外表之下的狠戾。他似乎从来都不会犯迷糊，偶尔为之的时候，也都是在所有人都会脆弱的时候，比如刚醒来。李晟刚刚睁眼的时候，毛小宁就能清楚的看见，他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挡不住的戾气和杀气，只是在确定了自己身边的人是谁的时候，才会瞬间转换成令人沉溺的温柔。毛小宁以为那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其实确实也是，没错的。到底哪个是他，是狠戾的，还是温柔的，毛小宁不知道。是个人都会有很多面的，只是自己恰巧看到了李晟截然相反的两个面。
毛小宁慢慢往回走，回到那个她唯一还有点熟悉的地方，虽然不是她的家，但也好过在外面风吹日晒。身边没有了李晟，毛小宁才忽然感觉，自己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