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毛小宁的提问，江寻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回答说道：“没事，操练演戏，常有的事情。”
“哦，”毛小宁也没怀疑，就低下头看着木头桌子上规律的纹路，想了一会，开口问道，“我早上告诉你的事情，你想了没有？”
“说我是三皇子李琥的事情？想了啊。”江寻轻松的笑了笑，一副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感觉。
“你真的想了？”毛小宁有些无语，这么重磅的消息，就算是刚听到的时候，江寻也是一脸淡然的哦了一声就什么都不说了，毛小宁还以为他是惊吓过度才那样的，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些时间了，江寻依旧是觉得无所谓么，“你是三皇子啊，现在你的亲弟弟来灭你来了，你不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事情吗？”
“现在西北军有二十多万的人马，就算是真的要打起来，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情。”江寻看着远方，回答道。
毛小宁真的感觉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江寻心里在想什么，就算拥有了安宁这个身躯也一样，现在根本就没有‘安宁显灵’这件事情了，还真是，需要她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毛小宁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问道：“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们打起来，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么啊？比如说和解……”
“其实没有，”江寻开口说道，语气是出奇的坚决，“西北城的人们跟朝廷的关系，远比你相像中要尖锐很多。多年积累的恩怨，有时候只能通过暴力的途径去解决。和解可能是我一个人可以去做的，但是并不是带领着五十多万西北城的民众可以解决的。安宁，这只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决，并非是朝夕之力可以解决的。就算我是三皇子，我跟着李晟回去，先不考虑朝廷那边会不会放过我，单单是西北城，走了一个江寻，必然会出现第二个江寻。安宁，急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能告诉我么？”毛小宁问道。她倒是真的不懂这么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她只想要一切都和平下来，不要每天都沉浸在这么严酷的气氛里，真的很难呼吸。
江寻看了看毛小宁，忽然开口问道：“安宁，我走之后你跟李晟在一起了么？”
毛小宁脸色一白，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僵住了。
“我们之前的婚约还作数么？”江寻像是没有看见毛小宁脸上的僵硬，继续问道。
毛小宁摇摇头，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快僵硬到断掉了。从脚底上来的寒气简直要将她冻伤。背后凉飕飕的。她虽然知道这一天终究回来的——江寻会问起自己与李晟的关系，但是她从来就没有去想过，自己究竟会怎么回答。
“是那个皇帝撤销的？”江寻却笑了，只不过笑容透着令人心寒的冷。
“他是你的父亲。”毛小宁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似乎现在她说什么都是错的。菜已经上来了，却没有人动筷。热气袅袅香气扑鼻，却也没有人有食欲。
“等我把事情全部都想起来，或许我会这么叫他的。只是现在，他还是我心里的仇人。包括那个李晟。他斩杀了西北军的一员大将，就在今日中午，”江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而我也在众将士面前保证了，我会杀了那个九王爷。”
江寻说完，看着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的毛小宁，继续说道：“你人在我这里，心就会在我这里。我不管你之前跟李晟怎么了，我没死，你就还是我的。”他跟李晟异常相似的眼眸盯着毛小宁，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鹰。他眼中再没有柔情，变得甚至比毛小宁刚见到他时更加狠戾。
他反复的在毛小宁耳边重复一句话，直到她泪流满面：“我会杀了那个九王爷，然后提着他的头来见你。”
“他是你弟弟！”就在江寻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毛小宁还是没忍住，吼了出来。她哭得眼睛酸疼，眼泪将眼睛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唯有看见江寻高大的身影，不甚清晰的停顿在了门口。
慢慢的，那个身影转过身，这下，就算毛小宁看不清，她也能感觉到江寻眼中深刻的杀意和决心。毛小宁听见他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他是李琥的弟弟。而我，五年前，就已经是江寻了。”
毛小宁闭上眼睛，感觉泪水止不住的划过脸颊，慢慢的麻木和冰冷掉，无情的就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将李琥之前的记忆告诉他是对是错了。天啊，若是有一日他们真的兵戎相见，她该怎么办。
正当毛小宁脑中万千思绪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毛小宁？我们谈谈？”
毛小宁透着泪眼看过去，就见碎玉的身影。
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的浮木，而快饿死的人看见的食物，毛小宁不管不顾的扑上去，说道：“碎玉，我求你，带我逃出去。”
碎玉神色复杂的看着哭倒在自己怀里的毛小宁，缓了缓，苦涩的笑了笑，伸出手慢慢抚摸毛小宁的长发，开口道：“好哇，反正我也要走了。”
三日后，朝廷军营
李晟是在一次巡逻部队途中收到密函的，一个买菜的老农偷偷摸摸的递给自己的，递过来的时候只说了一个“宁”字，之后便立马走远了。其实要说它是密函，还真是包装的得有些过于别出心载了，一看就有某个人的风格。李晟是带着欣喜，甚至是激越的心情完成了接下来的巡查，然后也不管众副将叫着嚷着要他去一起吃饭，他都坚持着回到了营帐里面。
所以说，有的时候有伤在身也是不错的事情，至少随时都有一个人独处的借口。
自从斩杀了胡珂之后，随后又进行了七八场小规模的试探性战役，就是互相在试探力量，倒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李晟现在是在规划着将上次的“夜袭”还给他们。只是西北城易守难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当他每日都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时候，这个一个小密函来了，实在是令人提神醒脑得不行。
密函是用一个很小的竹筒装着的，其实就是一小节空心的竹子。西北这边没有什么竹子，所以也算是稀有的玩意了。不过好在方便携带防水抗压的，倒也不失为密函的一种妥善的传递方法。
至于为什么会叫密函嘛，因为有人在竹筒上用小刀刻了“有毒”二字，熟悉的字体令李晟看着就觉得好笑。有毒么，毛小宁这妮子，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故么。
竹筒是用蜡封的，很容易打开，倒出来里面是一枚异常熟悉的扳指和一卷牛皮纸。李晟感觉自己的脸抽动了一下，大脑也空洞了几秒钟。看来还是自己的错，没有说清楚这个扳指的重要性，居然被这丫头当成了信物寄来寄去，这还好是最终到了他的手上，万一掉了或者被知道秘密的人截下来了……
李晟感觉自己好头疼。
牛皮纸上的字很小，而李晟也看得很仔细。
“小李：展信安好，我是小毛。”
第一句就让李晟笑出了声，毛小宁，你脑子里究竟是什么，莫非是防止被人夺取败露了么？可是扳指上“李晟”的名字这么大，还有皇家的印记，你还有必要再信件里面说暗语么？
只是越往后看，李晟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我在这里很好，江寻对我很好。江寻就是李琥，但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跟他说了很多，他都不是很上心，唯一真的记起来的也就只有我。但是最近江寻变得越来越暴躁，对我的控制欲越来越强，慢慢都不怎么让我出门了，我感觉有些害怕。因为你杀掉了那个胡珂，所以现在西北城的人都很激愤，你要小心。你不来救我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想了很久，还是准备逃回去，跟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姑娘叫碎玉。我们会一起走。明日江寻会出去一趟，我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是他说了很晚才会回来。我准备明天晚上逃出去，会从西北关的北门地道逃出去，碎玉说出了地道就是西北关东边的一个小山坡，那里有一颗非常大的树，会从树洞里面钻出来。希望你能到时候派人去接我。骑上快一些的马，估计江寻很快就会发现。”
一封信看完，李晟就是真的头疼了。这封信的信息量太大，他要好好消化一番才行。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最终都没有一丝的效果。他尝试打坐运功来调理自己，却也没有用。思来想去，李晟站起身来，将扳指和密函收好之后，一拳打在了支撑营帐的主木珠上。
远远的，在一起吃饭的众副将和士兵们，就听见巨大的一声声响，然后那个树立着帅旗的帐篷轰然倒塌。
“王爷！”
哀嚎声尖叫声起此彼伏，馒头和大饼被抛洒在空中，徐副将第一个踹翻了椅子，冲向帅帐的位置。后面咿咿呀呀的跟了一群人，简直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