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前厅,九王爷已经在那坐着了。见太后来了,立马站起身的上前搀扶。
“你这孩子,怎么,还记得哀家?”太后满眼的笑意,却依旧要压着嘴角的弧度质问道。
“进来战事吃紧,事物繁忙。可孙儿哪敢忘了皇奶奶,这不,刚得空,就过来看您了。”九王爷笑眯眯的回答,看得旁边服侍的两个小宫女满目桃心。
太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开来,示意九王爷坐下,也就难免拉拉家常:“男儿以国事为重,自是当然。你能有空来看看皇奶奶,哀家就已经很开心了。我得去给皇帝说说,再忙也得休息,看看把我孙儿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小安宁啊,快去给王爷上参茶。”
“是。”毛小宁赶紧回头就跑,终于不用见着他了。还纳妾,谁要当妾!明明没有正室,这么多年也就那一个常年病痛卧床的偏房,凭什么让我……唉?我我为什么这么气愤?毛小宁无语,却也找不出自己为什么怨气很重的原因。
前厅
“晟儿,你可别说哀家没有帮你,纳妾的事情,我已经跟小安宁提过了,她还是没有放下啊。”太后喝着茶,慢悠悠的开口道。
九王爷皱眉,开口道:“我原以为当年的事情,过几年安宁会想开的。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六年之久。西北一战,三哥失踪,与安宁的婚事也是不了了之。当年三哥让我照顾好安宁,我还是没有尽到本分。”
“这是安宁那丫头自己放不下,你这几年也算很照顾她了,原本三年之前就必须离宫的丫头,硬生生的给留到了25,”太后眼圈微红,“只是虎儿的尸首现在都没有找到,哀家倒是希望……”
“皇奶奶,孙儿这次来找您,其实是向您辞别的,西北战乱频繁,前几天刚折损的两员大将,父皇震怒,昨天已经派我整装出发,于今日太阳落山之前起行,前往西北镇压叛军。”
“好,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太后忧心的拍拍自己爱孙的手。
九王爷笑了笑,不以为意的回握:“孙儿这次来,还有一事,请皇奶奶让我将安宁带走,孙儿想借此机会带她去看看三哥的衣冠冢,了了她的心事。”
太后面露难色:“这事哀家自然是准的,小安宁再待下去,倒真成了老姑娘。只是沙场纷乱,她一个姑娘家……”
九王爷立马跪下请愿,目光坚定,却依旧温暖人心:“这事皇奶奶不用担心,孙儿身边的近卫和大将都会知晓,其余的人,不会透露一点消息。只是父皇那边,还请皇奶奶担待。”
太后点点头,倒也不再追究:“皇帝也是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他赐的婚,也是他销的。素云连年病痛,至今也未给你诞下一儿半女。若能趁着这次机会将小安宁收房,哀家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说起自己的偏房,九王爷眼中有丝丝伤痛划过。他顿了一下,起身落座:“素云当年也是替我挡刀才那样的,孙儿自然是要报恩的。”
“你这孩子,”太后摇头,“生在皇家,哪敢多情。那安宁那边,你准备怎么跟她说?”
九王爷温和一笑,这次就笑得有些皎洁,带着些算计的得意:“这个皇奶奶不必操心,孙儿自有办法。”
太后信任的点点头:“晟儿你有办法就好,小安宁是个好孩子啊,就是脾气太倔,这些年也难得展露笑颜,到底是郁结于心。能出去放松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御膳房茶室
“安宁姑姑,您要的参茶好了。”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过来了,里面一盏青瓷。
毛小宁还沉浸在刚才的自责中,说话难免有些损:“我以为你是去种人参了。”她眉目一挑,把托盘接了过来。
“安宁姑姑教训得是,掌事的小桂子今儿因病缺席了,下头的人都不清楚太后的人参位置这才耽误了些许时候,望姑姑赎罪。”小太监吓得说话都有些颤抖。这安宁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唯一能超过二十岁还能在宫里呆着的大宫女,可是谁都得罪不起的。
“好啦好啦,我也没怪你不是。”毛小宁有些无语的看着小太监的颤抖。这里人都不开玩笑的么。她摆摆手示意小太监不用送了,自己大步走出了茶室。
九转回廊,还好也不算远,就看见太后的寝宫在自己眼前了。毛小宁用手试了试茶盏外部的温度,还行,刚好能喝。九王爷从来都不喝凉茶,也不和热的,就要温热的那种,挑食到爆的富家公子。
唉,自己怎么知道他不喝热的凉的?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给他端茶吧。
正疑惑的毛小宁,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越来越近的一个黑影。片刻之后,只听小声的一声闷哼,毛小宁就无知无觉的软软倒地。脱手而出的茶盏被打昏她的黑影稳稳接住。而她,被一双骨节明显的修长大手托起。
九王爷看着怀中闭着眼的安然女子,微微勾起了嘴角。安宁,多少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离我这么近呢。
“安宁,安宁……”
毛小宁意识昏昏沉沉的,谁叫我啊,不要烦我,让我再睡会,头疼。
“安宁,我奉父皇之命,明日就要启程前往西北的重要关卡‘西北关’,那里现在已经被叛军占领了。安宁,我打胜了就回来娶你。”
这个声音听着好熟悉啊,是九王爷么?可是又没有九王爷的温润,带着九王爷没有的狂傲在里面。声线是很像,声音里的气韵确实完全不同的。
“可是李琥,我们还有三个月就大婚了,你能赶回来么?”咦这个声音,虽然是要稚嫩一些,但明显是自己的啊,毛小宁郁闷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还有,李琥是谁?
毛小宁这样想着,原本集中在眼前的一大片迷糊忽然全部散开,画面出现,清晰得犹如亲身经历一般。
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站在太后寝殿后面的那片银杏林中。应该是秋冬的季节,地上有厚厚的银杏叶片,黄的白的,美得不似人间。女子穿着粉色的宫服,完全是一副小女人的样子,最多十八九的年纪,粉色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熠熠生辉,却只照出了自己身旁男子的模样,痴缠的目光纠葛,活像是永远不会分开。她看向的那个男子,大约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之间与九王爷李晟有许多相似之处,却因为那更张扬的眉和更修长的眼而显得霸气十足而温润不足。
两人明显是一对眷侣,情深意切,令旁人无法插足。
毛小宁咽了一口口水,那个男的她不认识,但是那个女的,绝对是自己!莫非,这就是原本的安宁么。还真是,娇羞啊。
“安宁,我一定赶回来。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不会让自己去错过的。”被叫做李琥的男人轻抚着安宁的长发,眼中的宠溺能令天下的女人沉醉。毛小宁看着,只觉得心口不可自制的疼痛起来,有一种酸意从胃部传来,传遍全身。到了心脏的地方停顿,便是令人麻木的钝痛。毛小宁眨眨眼,干涩得疼。
“婚期可以延迟,王爷,安宁只要您平安回来。这是安宁去求的平安符,三王爷,您收下好吗?”毛小宁看着缩小版的自己,也就是从前的那个安宁,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玉牌,挂在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脖颈上,满满的,都是不舍。
男子很配合的低下头,让女子将冰冷的玉牌塞进自己的里衣。他低下头,在女子的脸颊处轻轻落下一吻,如同落叶飘下,风过一般的柔和轻缓,生怕惊醒了梦一般的小心翼翼。毛小宁听见男子在自己耳边低语:“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娶你。”
画面跳转,原来的安宁坐在床边,透过小窗看着窗外的春暖花开。她对着手中的一副玉镯自言自语:“王爷还是没有会来啊,都已经第四个月了,会回来的不是,一定会回来的。”
正在这时,一个小宫女模样的人慌张的跑进来说:“安宁,出征的队伍回来了!”
然后便是一阵模糊的黑影,似乎能看见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能看清楚。只是一直有尖叫的声音、哭喊的声音,还有很多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说了什么,一句都听不清楚。
直到后来,一切都安静下来,眼前的黑暗才被原先的那种画面感取代。
原本整洁有序的屋子,已经被散落一地的杂物堆满,有打碎的瓶子,还有推到的柜子,撕裂的窗帘布。而原本的那个安宁,赤足站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手上脚上,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有些瓷片的碎片夹杂在伤口里,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脸上泪痕未干,新的眼泪又像是不知静止般流下来。她走到唯一一个完好的大箱子前,打开,里面是一套雍容华贵的大红喜服。原本的那个安宁,她将手镯从手腕上摘下来,放在喜服的上面,然后关掉的箱子。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你说会回来,我会等。”原本的那个安宁,她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然后,流着泪,开始打扫屋子。屋外忽然吵闹得很,不一会便有一个少年冲开门跑进来,看着半人半鬼的安宁,忽然双膝跪下,不顾身后人的拉扯和尖叫,就是不起身。
毛小宁听见他们的对话。
“安宁,大哥迎战之前让我照顾你,我没有跟大哥一起出城门迎战,没有保护好大哥,现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九王爷言重了,安宁不过是一个奴婢,哪里能让王爷费心照顾。三王爷他,跟安宁说了他会回来的。安宁会等。”
“安宁!大哥他,是我亲眼看见坠崖的,我们已经去崖底寻找了大半个月,依旧没有任何音讯,安宁,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让我以后照顾你好不好,也算是给大哥一个交代了。安宁,求你了,求你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么,安宁,先喜欢你的那个人,明明是我,安宁,你最先喜欢的,不也是我么……”
原本的那个安宁却完全无视了少年九王爷的悲惨自白,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看过去,冷冷的回复道:“九王爷,你出去吧,安宁要打扫屋子。三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他向来不好杂乱。”
“安宁,以前是我不对,素云她,当初是我没有处理好。可是她这次帮我挡了刀,已经生命垂危了,安宁,你能不能原谅她?她在昏睡中都在喊你的名字,安宁,你也原谅我好不好?”一向以温和著称的九王爷已经完全没有了一贯的风度。他红了眼眶,乱了鬓发,他以王爷之尊,跪在狼藉的地上,只求自己心爱的女人回头看上一眼。
“王爷,”以前的那个安宁依旧蹲在地上清理着碎片,并不在意九王爷的忏悔一般,只是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您请回吧。”
画面接着跳转,原本的安宁已经穿上了现在毛小宁穿着的宫装,是大宫女的深红色。她躺在床上,夜很静。
“六年了,三王爷,你不回来,我便去找你。”原本的那个安宁,她穿着喜服,将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嘴里。她闭上眼,安安静静的,随着一声脆响,是玉镯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她的手软绵绵的垂下来,嘴角却带着微笑。
而后面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毛小宁再继续看下去。因为再次醒来的那个安宁,便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安宁,而是如今的自己。
第2章:神奇九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