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了挺腰，说道：“你若果真恨他们，杀了他们就完了，何苦要这样折磨虐待他们？你这样做，心里真的痛快了吗？真的自由了吗？”
孙悟空的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喃喃道：“自由？痛快？痛快？自由？难道我现在不自由吗？谁也管不着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我只觉得愤怒，只觉得难过，只觉得要发疯……”
我正要开口时，却闻道一股淡淡的香味。
紫发长袍，碧绿眼睛，手中还抱了把竖琴。
是自称依如兰公主的那个魔。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瞪大了眼睛问她。
她笑笑，妖艳的如同一朵怒放的罂粟花：“孙悟空的心，你能来，我当然更能来！”
我一时呆的说不出话来，依如兰却不再理我，只朝孙悟空笑道：“悟空，如何？你终于报仇了！心里痛快吗？”
孙悟空摇摇头，神情茫然的像个孩子：“我不痛快，我只觉得很生气很生气，我觉得要发狂。”
“可是现在没有人能管你了，不是吗？你彻底的自由了！”依如兰站到了孙悟空的面前，拉着他的手，声音如天上的云朵般柔和。
我不明所以的看这眼前这一切，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如闪电划破长空般划破我心底。我问孙悟空：“你进炼丹炉了吗？”
孙悟空用他的黑色的眼珠看向我，摇摇头。
依如兰却打断我的话，对孙悟空柔声说道：“你看，你杀光了天上所有的神仙，就从此再也没有人会阻拦你了。”
孙悟空一言不发，只是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只是片刻，孙悟空便冲了出去，一条金箍舞动，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我看着孙悟空，依如兰含笑看着我。
“你来了也没用，杀光所有的神，这件事情，孙悟空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你，我，都阻止不了他！”
依如兰站在我面前，笑容挂在她的嘴边，那上面写着成竹在胸四个字。
“他不是孙悟空！”我说。是的，他不是，他没有金色的眼睛，没有沉静和自信。有的，只是疯狂和残忍，还有黑色的没有杂质的眼睛，即便是他在杀人的时候，他的眼睛依然透明，他永远都不会像真正的孙悟空那样，有着深不见底的双眸。
“他，就是我找了很长时间的孙悟空的心魔！”我盯着依如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依如兰听我如此说，只楞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是啊，他就是心魔，可惜你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孙悟空有着怎么样的过去，有着怎么样惨痛和血腥的回忆，更加不知道，他的心中，有多么渴望把这一切都毁灭！而我，什么都知道，他的一切的一切！所以，你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呵呵，怎么，你愤怒了吗？你想杀了我是不是？你有没有镜子？你现在的表情，和心魔的表情好像……”
我听她如此说，反倒笑了起来，开心的笑了起来，是的，眼前这一切并不是真的，这些，不过是在孙悟空心里产生的幻象而已。
我用力的跳了起来，才发现其实我在孙悟空心中，也可以跳很高。
我朝着那个正在打杀众人的孙悟空的心魔喊道：“孙悟空！”
心魔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朝他笑笑，说：“打了这么长时间，你不累吗？不如我们回花果山看看天，看看海，多自在逍遥！”
心魔果真就停了下来，踏着染满血的追云靴朝我走来。
“花果山？还回得去么？那里早就被这帮人烧成了焦黑一片，你去那里，看到的，只能是焦黑的土地和木头，闻到的，只能是烧糊了的尸体的味道！”依如兰在我身后，用了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
“你不杀光他们，如何对的起死在他们手下的上千万妖众？这些背信弃义的神仙，出尔反尔，留着他们，只会像上一次那样，让更多的妖精无辜送命！”
我承认，我对孙悟空的过去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依如兰在说些什么，我只是知道，刚刚眼睛中露出了点点清醒的心魔，在听了这翻话之后，眼睛中，又开始变的疯狂。
我只是苍白无力的辩解道：“可是，还有天，还有海，不是吗？还有朋友，还有我……”
“不！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已经杀了天蓬元帅，卷廉大将，还有西方的金禅子，你刚刚把你的朋友都杀光了。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朋友，你一直觉得金禅子很讨厌，天篷很邋遢而卷帘很窝囊，他们根本就不配当你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朋友！你孙悟空生来就是孤独寂寞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心魔似乎被依如兰说中了心事，竟掉下泪来。手中的棍，又舞动了起来，仍然是无尽的杀戮，伴随着笑声和哭声。“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我孙悟空不需要任何东西！”
“你不是孙悟空！”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拦到了他面前，他的金箍棒擦着我的身体而过，我的皮肉，大半似乎都已飞走。
他抓了我的肩膀，像我第一次见孙悟空那样，用力的摇晃：“你说什么？我不是孙悟空？我不是孙悟空？你胡说！我就是，我就是孙悟空！”
虽然被他摇的快断气，我还是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你不是孙悟空！你是心魔！你是魔！”
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明月高挂，唐僧从裹得如蚕蛹般的袈裟里爬出来，猪八戒和沙和尚还在那里蹲着看月亮，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孙悟空的手搭在金箍棒上，朝我笑道：“喂！该你唱歌了！”
我不满的鼓了他一眼，刚刚还说谢谢，现在又换成这种嘴脸了，若不是我，他现在肯定也和猪八戒他们一样，坐在这里望月亮……
“我有名字的！我叫小水，不叫喂，喂，喂！”
“什么水？”
“小水啊！”
“口水？”
“口水你个头，是小水拉！”
“那就是口水咯，口水，快点唱歌啊！”
“我唱歌有那么难听吗？”
“对老孙来说了，其实难不难听都无所谓，我也分辨不出来，不过我知道，只要你一唱，他们就会立刻清醒过来，让你闭嘴了！”
“哼！”
“哎呀，你快一点啊，我们赶时间呢！”
既然我的歌声，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就当再帮他们一次好了！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果然如孙悟空所说，我一唱，他们两个马上跳起来，一齐朝我吼道：“闭嘴！”
被依如兰幻化出来的湖已经不见了，面前又是一条通天大道。
我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都已经不早了，就算是夜生活，也该结束了吧！还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