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秦珂从黑暗处闪出身,捂住一个小厮的嘴巴,道:“我是公主,小王爷呢?”
小厮被她捂着嘴巴,虽然捂得不紧,仍然吓坏了,僵着身子大气不敢出:“回公主,小王爷还没回来。”
没回来?秦珂皱了皱眉,又问:“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厮回道:“回公主,小王爷晌午出去的,一直没回来。”
“他若回来,让他去找我一趟!”
“是,公主。”小厮嘴巴上香软的小手一消失,顿时舒了口气。扭身一望,见四周已没了人影,赶紧拍拍胸口:“哎哟我的娘嘞,可吓死人了!”
秦珂一听姬云长不在府里,莫名地心头一颤,丝丝缕缕的不安蔓延开来。越聚越浓,直搅得她有些焦虑了,当下也不细想,避开守卫偷溜出府。
这时已差不多子时时分,夜色正浓。秦珂抬头一看,今晚的夜空不仅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天幕暗沉一片,像硕大的无底黑洞,像魔鬼大张的嘴巴。
她直觉跑向将军府,要去找容榕。然而夜色太黑,她对路途又不熟悉,绕了许久才来到将军府门口。
就在这时,忽地听到一阵“嗒嗒”的脚步声,很齐整,很沉重,似有几百号人的样子。她赶紧躲起来,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那群人近了,近了,黑压压的一片从她身边绕过,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兵器,像是士兵。
沉凝的夜,掩盖不住数百人的脚步声,即便他们用力放缓。
秦珂瞅着这群官兵,扯扯嘴角耸耸鼻头。反正跟她没关系,她才懒得理。待他们一过去,耳朵动了动,猫着腰轻捷地窜进将军府。
将军府她没少来,四下一望,便知方向,不多时便摸到朵儿的院子——容榕跟她要好,自然同她住一处院子。
这乌七抹黑的,容榕的房间是哪个?秦珂搔着后脑勺,紧紧皱着眉头。
好吧,只好把朵儿叫起来了。
“朵儿?朵儿醒醒,朵儿?”秦珂窜近朵儿床前,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一手去掐她脸蛋儿。
朵儿睡得再香,也禁不住她这样折腾,眼皮颤了颤,醒了:“你——公主?你怎么来了?”
“朵儿,容榕住哪个房间?”这么晚了还打扰她,秦珂其实很内疚。只是她心里颇不安稳,极想见见容榕。哪怕不说话,就看着她安稳熟睡的模样也好。
朵儿倒是个脾气好的,眨巴眨巴眼睛掀被起身,拎了件外袍裹在身上:“公主,出什么事情了?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急?”
秦珂夺过她手中的灯,只道:“别点灯了,我此行突然,惊动人不好。”
朵儿点点头,摸索着悄悄带了她去寻容榕。
容榕的居室离得很近,走了没几步路就到了。两人推门进去,借着外屋昏黄暗淡的灯光,看清床上的情形后,顿了脚步——床是空的!
朵儿尚未觉出什么,反倒秦珂眼角狠狠一跳,疾奔过去摸褥子:“凉的!”
床上被子叠得整洁,褥子铺得平坦,不像睡过人的模样。朵儿的嘴唇哆嗦起来:“公,公主?容榕,她——”
“她不见了。”秦珂的心反倒踏实起来,她在与不在,都证实了一个问题。
“可是,我明明看着她睡下的!”朵儿颤巍巍地坐到床上,面上开始透出惊恐的神情:“她今天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全是小时候的事儿。我当时觉得不大对劲,便看着她脱了衣衫睡下。可是,为何现在——”
秦珂搓着双手,又道:“朵儿,容榕还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朵儿垂下头,缓缓摇了摇:“她一直那样,不是埋在账簿里,就是出门看铺子去。除了发呆的时间多了些。”
“那,她是自己出门,还是有人陪同?”
“云长跟阿晟少爷经常来找她,只是她似乎不怎么待见他们,冷冷淡淡的。赶走他们后,她有时会发呆,有时会带个小厮出门。”
“你没陪她出去过?”
朵儿又摇摇头:“没有。她那个性子,比以前还要冷清。以前还经常说说生意上的事情,现在提都不跟我提了。”八宝楼是个不小的酒楼,她既然能经营起来,就说明她不是个深闺少女。可是,她却不跟她提生意上的事情了。朵儿对此很心酸,眼眶渐渐热了。
秦珂暗中叹了口气,照这个情形,容榕与姬云风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啊!要不,她怎么会不理云长与阿晟?要知道,这俩人可都是王孙贵胄啊!
那么,她是嫌他们办事不力,还是怕给他们找麻烦?秦珂想起来容榕黑沉的眼睛,心头抽了抽。
“我去问问丫头们,怎么主子出去了都不知道!”朵儿一急,站起身要往外走。
“朵儿等等!”秦珂拉住她,搀着她回了房:“朵儿你别急,我去探探情况,你在这里等我消息就好。”
“那,你有了她的消息,要赶紧告诉我啊!”朵儿紧紧皱着眉,满眼忧心焦急。
秦珂点点头:“知道了,你先歇着吧。”
容榕,去哪里了呢?该不会被姬云风接进建王府了吧?这个念头像一桶冷水,将秦珂浇个透心凉。
出了将军府,街道上黑漆漆雾蒙蒙,辨不清方向。
她是不是多事儿了?容榕怎么样,跟她有关系么?她们熟么?她干啥子这样操心,大半夜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再说,容榕不是有姬云长罩着呢?他俩那样深的渊源,他还真能让她跟了姬云风不成?也许,容榕是被姬云长藏起来了呢?
说到底,她是被心中的不安折腾起来的。她不安了好几天,今天实在憋不住了,索性身随心动跑出来探探风。
可是,她不安个屁啊?!秦珂挠着头,没弄明白她为啥会大半夜地站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辨不清回去的方向。
正纠结着,忽觉右方天空大放亮光,不自觉地便看过去。这一瞧,立时瞪大眼睛——如此科技落后的社会,无电无灯,哪里来的亮光?分明是着火了,还是大火!
火光一瞬间冲天而起,寂静的夜里,纷乱的嘈杂声渐渐清晰,不知是哪家大户人家遭贼了还是怎么着。秦珂皱着眉头,心道反正回不去,既然有热闹,何不去看看?
心中想着,脚步已朝火光奔了过去。只见那火光愈来愈亮,几乎照遍了半个平阳城,不由骇然了——这得多大的府邸,多少易燃物,才能烧成这样?
不少百姓被火光惊醒,纷纷披衣起身。有站在自家门口往外探的,也有同她一样跑去前线看热闹的。
离火光越近,人越多。亏得秦珂身形灵活,左挤又窜得很顺利,轻轻松松挤到最前面。
着火的那户人家门前,伫立着数十个手执长枪的官兵。秦珂只看了一眼,心头就砰砰跳了起来——这些官兵,可不就是她方才遇见的那伙人吗?
鬼使神差地抬头一瞧,只见门匾上赫然刻着俩金晃晃的大字——容府!
容府?平阳城虽大,有钱人家虽多,却也没用两个这样大的容府。没有任何巧合,没有任何侥幸。这座容府,正是容榕出生及长大的地方。
秦珂瞅着门前排成两排的士兵,眼皮直跳,她记得曾看见数百人来着,其他人呢?
那么巧,容府着火了,他们就前来救火?鬼才信呢,哪有这样未卜先知的人!可是他们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何?
秦珂不自觉地捻着地面,又焦急又无措。她曾答应过容榕,帮她抢容府。可是照现在的冲天火势,容府还能留下吗?她既无扑灭火势的能力,又无权发动群众帮着灭火,看着门口的两排官兵发愁了。
“榕榕心肝儿,怎么样?还满意吧?”
“嗯,满意。”
“满意就好,哈哈!”
火光冲天之际,自嘈杂的人流声中,秦珂捕获到两缕熟悉的一声。男腔风流轻浮,女音寒冰般冷澈。
她霍然回头,正瞧见依偎着的一男一女。男的一袭暗紫衣袍,只看得到俊逸的侧脸。女的一身青衣,面上尽是冷峭的笑意,眸子被火光映得极亮。
这,这不是姬云风与容榕吗?!姬云风一手搂着容榕的腰,一手把玩着她的下巴,两人的身躯几乎是紧贴着。秦珂跟被雷劈了似的,不可置信: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了?
“榕榕,要不要进去看看?在外面光听着声响儿,多不过瘾?”姬云风掰着容榕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旋即搂着她往里走:“来,咱去看看他们痛哭流涕的样子。”
两人在一圈官兵的簇拥下,缓步往里行走。
秦珂愣愣地看着他俩说说笑笑,直至看不见身形,这才眨巴眨巴眼睛清醒过来:这火,是姬云风命人放的?难道,这就是容榕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她,不要容府了吗?
她呆呆地正要随他们进去,肩膀上忽地多了只手:“别去。”
这声音嘶哑无力,秦珂扭头一瞧,看见一张布满青紫淤痕的少年脸庞,惊呼一声:“云长?”
姬云长一脸疲惫与无奈,衣衫破了好几处,下摆沾满泥土与点点血迹,摇头叹息道:“这火就是云风放的。容榕说,谁能帮她毁掉容府,她就卖身给他,为他劳碌奔波一辈子。”
“可是,她原来不是想夺到容府么,怎么改主意了?”
姬云长手指动了动,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毁掉,比得到容易。”
“可是,姬云风大半夜的弄这么大动静,就不怕皇上治他的罪?”
第64章 夜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