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不知道他在惊骇些什么,然而心头又颤了颤,索性摇摇头甩去那些不关己的想法,装傻地拍拍他的肩膀:“哎呀,聪明人多的是啦,我就没少被打击。再说,你不也跟我说过,王妃是极聪明的妇人吗?”
姬云长点了点头,僵硬地笑了笑:“也好,这样便多了个人真心疼爱你。”
“嗯。”他这句话,不知为何敲中秦珂心坎儿里了,心弦似被拨动一下,捻着地面道:“王妃对我很好,把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生怕我一转眼就不见了,每天叫我过去唠嗑呢。”
“怎么,闷了?”姬云长认识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见识过她泼辣恣意的性子,哪能摸不清她的心思?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笑道:“刚忙完一阵,这两天我有些闲空,明日带你出去逛逛?”
秦珂这下真感动了,一下子跳得老高:“真的?”
可不是真的,姬云长次日一早便将她从被窝里拽起来,带着她奔往城郊。
“驾!”
“驾!”
京城郊外,有几处专供王侯贵人骑射的场地。地势平坦,区域广阔,放眼过去尽是厚厚一层枯黄草屑。瞧起来宣软温暖,直勾得人欲躺倒在地,滚上几滚。
秦珂骑在马上,嗅着大自然的气息,心底那股子野性开始蠢蠢欲动了。望着这片宣软的草地,忽地两眼放光,一掌拍向马背就势一跃而起,在草地上滑行数步后直挺挺脸朝地倒下了!
“珂儿!”姬云长被她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连忙勒住马儿跳到她身边:“你干什么?没事吧?”
秦珂嘿嘿一笑,抬起一张沾满枯草屑的脸:“没事,就是前些日子闷坏了,想玩玩。”
姬云长看着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五官也跟着分崩离析了:怎么有这般不爱惜样貌、不在乎形象的女子?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怎么这么鲁莽?被马镫挂住脚怎么办?”
秦珂吐吐舌头,心头又是一动。她一直觉得她骗过他那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再理她了,就算搭理也不过是点头打个招呼。被他这样一关心,不由对他有些改观:他,会关心人了!
她刚要道句谢谢,忽见姬云长眉头一拧,面容肃穆得紧,食指竖在双唇中央:“嘘!”
什么?秦珂支了耳朵去听,但闻呼——咻——呜——净是风声一片,哪有异状?
“南边有哭声!”姬云长接到她疑惑的眼神,沉声解释道。他心中突地生出不好的预感:这片草场乃皇室御用跑马场,一年四季皆有兵卒看守休整,等闲人决计进不来!
那么,就只有可能——
“驾——驾——”
风中传来男人粗犷的策马大笑声,仔细听去,隐隐夹杂着一丝女子细微娇弱的哭吟。秦珂的耳朵竖得很直,秀眉微微蹙紧,脚下依稀感觉到地面在震动,想必马匹并不少。
“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男人的口哨声也愈发清晰。姬云长沉凝着面孔,起身迎风而立,眸中透着股忧色——若来的是那人,可就麻烦了!
姬云长不同寻常的紧张,让神经粗大的秦珂也嗅到一缕诡异,不由全身紧绷跟着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
就在这时,十数匹骏马从地平线冒出般,突地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距离尚有数百米,秦珂虽然目力甚好,依旧瞧不清状况。然而又好奇得紧,以手搭帘盖在眼前向他们看去。
姬云长依旧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秦珂则是一身华丽明亮的紫袍,在这一片枯黄的跑马场上着实乍眼。因此,早在两人听见马蹄声的时候,马匹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此时正是奔向他们而来。
那些马匹想必皆是寻常人难得的好马,不过几个眨眼间便奔近两人。数百米的距离攸忽退去,隐隐可见打头的几人姿态嚣张,狂妄邪佞。尤其与秦珂一样身着紫衣的男子,竟领口大开,露出大片的胸膛。
秦珂拧了眉,疑惑地看去,他身前摇摇欲坠的肉色是什么?白花花的怎么这么晃人眼呢?尤其那气若游丝的女声,更令她心生异样。然而还未等她看清,双目忽地被一只大掌捂住:“别看!”
失去视觉,秦珂的耳朵变得更加灵敏,她分明从姬云长颤抖的嗓音中听出一抹怒意,不由疑道:“怎么了?”
轰鸣的马蹄声盖去了姬云长的回答,只听一声“吁”的男子沙哑声响起,周圈马儿踏步的声音渐渐均匀,显然是将两人围在中间了。那沙哑的男音又道:“咦,这不是云长弟弟吗?怎么今日雅兴突发,跑到这里幽会来了?”
“云风,你在府里胡闹也就罢了,怎得还跑来外面干这些事情?皇室的体面还要不要了?”姬云长扫了一眼他身前的龌龊景色,脸色铁青地撇过头去。
姬云风咂咂嘴,松开马儿的缰绳,搂了搂身前那团肉色,哼了两声,又道:“别光说哥哥,你自己不也带着小姑娘出来幽会?哟呵,你这姘头的品味不错啊,穿的衣衫居然跟爷的是一个颜色?”
“我呸!谁家的疯狗没拴紧,跑出来乱咬人?”前后加起来,秦珂也算活了三十几个年头,有多少事情不明白?姬云长刚捂住她的眼睛,她便猜出那团肉色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听他说什么穿一个色儿的衣衫,简直呕得紧,张口骂道:“区区一只癞毛疯狗,也配自称是爷?啧啧,真真淌了几滴口水,淹死两只蚂蚁,便当自己有移山倒海之能了!”
她这话说得狠了些,周围一时静了,只有个别马儿踏踏草地的声音。不仅姬云长的呼吸粗重起来,诸位大汉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都多少年,没人敢在云风少爷面前放肆了?这小丫头什么来历,居然这般肆无忌惮?
姬云风面上一寒,眸色一深,揪起身前的女子随手往地上一扔,整整衣袍跳下马来:“哦?”
他这一声“哦”拉得悠长,到了末尾又拐了几个弯儿,缓步踱到姬云长身前,笑得莫测:“云长弟弟,你这姘头,胆子不小啊?”
随着他翻身下马,其他十几位大汉亦纷纷下马,每人一巴掌将马儿赶远,将姬云长与秦珂围成一圈,一时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姬云长,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看清楚了,这是东亭王府的珂郡主!”姬云长缓缓放下遮住秦珂的手掌,将她的脸孔露出来,“这是三王之中唯一的一位成年郡主,可不比我们这些小子们糙厚,你若伤了她——”
自秦珂的面孔一露出来,姬云风的眼里便再无其他,一把扯开姬云长,大睁着双眼将秦珂上下打量起来,又是咂嘴又是摇头:“我一早叹息三叔没有个闺女,这下好了,爷可算是见识了。这丫头,啧啧,真是俊俏!可惜了,可惜,却是我妹子。”
他的意思,便是依照秦珂这般俏生模样,若不是他妹子,倒是可以给他做相好。
秦珂刚一睁开眼,便瞧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一身暗紫衣袍,生得挺好,就是脸太白了些。加之皮肤没有什么光泽,看起来有丝邪气。他刚刚在办着那档子事,此时满身的糜烂奢欲气息并未褪尽,难闻得紧。秦珂被他熏得不行,强忍住没一脚踹过去,退后两步皱眉道:“你别靠我那么近,熏死个人!”
这个姬云风,应该是建王府的人吧?东亭王只得姬云长一个孩子,是姬云长;忠王爷又是那样严肃的人,别说教不出这样的孩子,便是教出来也早打死完事儿了。
不远处的女子呻吟声断断续续,秦珂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未着片缕的女子蜷缩在地上,浑身青紫,气若游丝的样子,怒火腾地窜了上来:“野兽尚知羞,偏你不知耻,千般淫|荡万般邪,胸无点墨满腹烂货!”她气得不行,早把姬晟告诫她的话抛在脑后,什么难听骂什么。
姬云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他身侧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男子跨出一步,狞笑着道:“小丫头嘴巴这么厉?小心晚上恶鬼来袭,将你这樱桃小嘴给缝上喽!”
那些大汉们跟着起哄,扯开嗓子笑得很大声:“阿林,你可莫要吓唬郡主!”
“就是,郡主这样一个娇丽人儿,哪经得起你吓唬?”
大汉们附和完叫阿林的小厮,转头又对秦珂道:“公主莫要害怕,哥哥晚上去陪你!”
“就是就是,有哥哥们在,那等鬼怪谁敢来?”
这些大汉围在周圈,笑得狂妄,不时对秦珂指指点点。姬云长瞳孔一缩,半句话都没有,上前两步抬脚踹在那小厮肚腹上!
姬云风见那小厮被踢飞十数米,半声痛嚎都没发出就昏死过去,脸色一变:“云长,你——”
姬云长不带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姬云风!我说过,这是东亭王府的珂郡主,同时也是北夏国唯一的郡主!你平日里那般对我们兄弟也就罢了,我等皆是男子,皮糙肉厚。可是她,你一根寒毛都不能碰!”
秦珂被姬云长往身后一带,盯着他挺拔的背脊,心头涌过阵阵暖流。将他刚才的话念了两遍,很是愤怒:这个姬云风,竟从小欺压云长么?他还是个霸王头头是吧?
第44章 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