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母性,真的是很神奇的事情。秦珂暗暗叹息,也难怪她一眼就把她喜欢上了,女人的直觉还是有所依据的。因为她是母亲,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充满了温柔,充满了浩荡的关怀爱护之情。
王妃的眼泪断线的珍珠般滑落,颗颗散在她耳畔。秦珂心底渐渐升起密密的痛楚,这就是母性,这就是母亲,可怜她穿越到这里,上一世的母亲不知伤心成什么样儿了。然而王妃将她搂得那样紧,感动的情绪后来居上,渐渐主导她的感官。
母亲,母亲。她心中叨念数句,最终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室外天光大亮,一片明媚亮丽,明显是个艳阳天。日头越爬越高,争取将光明撒进每间屋室。
淡金色的床幔微微晃动,隐约可见被褥中拱来拱去人影儿。那人影儿自下往上拱着,先是露出乌黑的发,继而整张脸显现出来,细瓷般白净,是个少女。她睫毛抖啊抖,终于睁开一双黑珍珠样的眸子,望着头顶陌生的帐幔,揉了揉眼睛,终于恍然地呼了口气。
掀开床幔往外一探头,半个人也没有。巡视一番,昨晚的衣衫也不见了,张嘴便喊:“人呢?进来个人,赶紧的,小爷要穿衣服!”
“呀,郡主醒了。”
“快快,郡主叫人呢。”
“你去禀报王妃一声儿,就说郡主醒了,我带婉侍们进去服侍郡主起床。”
“是,珊儿姐。”
门外似有一群俏丫头们,秦珂只听一阵杂而不乱的娇脆声音响起,继而便看见一溜儿人呼啦啦走进来,站成一排。
“郡主醒啦?奴婢是王妃身边的丫头,名唤珊儿,来服侍郡主起床。”一个眸子灵动的侍女福了福身,声音柔和温婉。
秦珂不说话,莫无表情地挨个儿打量过去,这才掀开被子趿着鞋子下床。珊儿被她冷淡的神情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欲伸手搀她,却被她侧身闪了开去:“我自己来就好。”
“是,郡主。”珊儿乃王妃身边的大丫头,也是个伶俐人儿,见状并不强自要求,冲婉侍们使了个眼色,垂头立成一排。
七八个婉侍有捧衣服的,有拿刷牙子的,什么毛巾水盆等等,看得秦珂直眼花,强忍住没打寒颤,挑了套紫衫披在身上。正刷着牙,外屋又响起脚步声,一个端庄明丽的美人挑帘进来,慈爱地笑了:“小家伙起来了,睡得可好?”
秦珂往外一探头,日头升得那样高,估计巳时过了大半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喝了口水漱口。
王妃见她什么都自己动手,倒也不阻止,找了个椅子坐下,看她忙活。见她披散着头发左顾右盼,不由道:“小家伙找什么?”
“我找束发的锦带。”
王妃瞳孔一颤,极快地眨了眨眼掩饰下去,悠悠站起身来,拉着秦珂坐到梳妆台前:“大姑娘家,哪有用锦带束发的?来,母妃给你梳个漂亮的发式。”
秦珂想拒绝来着,可是王妃一只手压在她肩上,莫名地她就站不起身来,呆呆点了点头:“好。”
“王妃,今天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她总不能闲人一个,被他们当猪养吧?
王妃拿梳子敲了敲她脑袋:“怎的还叫王妃?叫母妃。”
秦珂缩了缩脖子,张张嘴没叫出来。最终,抓了抓额心,道:“要不,我叫你娘吧?”叫“妈”明显没人听得懂,再说她也只叫过一个人“妈”。叫王妃呢,又觉得雷得慌,索性采取乡间亲昵称呼好了。
王妃怔了怔,继而温柔地梳着她肩后的发,唇角绽开一朵灿烂至极的笑靥。待将她的乌发梳得顺了,从柜子里摸出个红木雕花的匣子,柔声道:“珂儿挑挑吧,喜欢什么娘给你簪上。”
秦珂抬手打开那匣子,眼睛立时张大了,这,这,这——珠光宝气啊珠光宝气,眼睛被晃得看不见其他物事,连脑浆都全化成口水,恨不能从鼻孔里流出来。摸摸这个,捏捏那个,最终抓了抓额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戴哪个好看,娘你看着给我打扮就行。”
王妃心里又酸又涩,她的宝贝从小没戴过这些首饰吧?低头在匣子里挑了挑,寻了两根剔透的白玉簪子给她插上:“珂儿真漂亮,简直就是平阳第一美女。”
秦珂嘴角抽了抽,心道她这话早些时候说她肯定会信。可是姬云长前些日子让她看清了事实啊,讪笑着道:“哪有娘漂亮,娘长得俊,又端庄贤淑,娘才是平阳第一美女。”
王妃便以帕掩口笑了,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怪不得从小父亲就疼我,原来是真的,女儿就是贴心。”
秦珂不解,疑道:“不能吧?娘,他要真疼你,怎么会把你嫁给这么一个风流种呢?”
王妃一脸黑线,心道这孩子是什么人养大的,怎么这般口无遮拦呢?不过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不错,说明从小未受人欺辱过,只道:“珂儿不可这样说你父王。当初,是娘自愿嫁他的。”是的,是她自愿的,她与几个姐姐被父亲叫进书房,她自己说要嫁他的。
“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他有才华?”秦珂拧着眉头,王妃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他的风流性子么?
王妃垂眸浅笑:“不告诉你。”她怎会是那等肤浅的女子,单单看上他的皮相了?
秦珂不满地揪住她衣袖,央道:“娘,你告诉我嘛?”她真的很想知道哎,这样一对璧人,当成应该也是很美满的,怎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王妃不答,往铜镜里一指:“瞧,梳好了,漂亮吧?”
“嗯,漂亮。”秦珂五指抠着梳妆台的桌面,知道她不愿说,只好作势打量镜子里的“美少女”。
“你喜欢就好,走吧,带你吃点东西,空腹乱逛可不好。”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
并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发生。
只是但凡秦珂所过之处,必遭瞩目。
“娘,他们怎么这么盯着我看?”秦珂心下恻然,如果大家都是抱着欣赏赞叹的眼光,也就罢了。可是,他们个个活见了鬼似的,可渗坏她了,现在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王妃眼波流转,尽是调侃,笑道:“谁叫你跟王爷长得那么像?这下可好,大伙儿见着你跟看王爷着了女装一样,可不得惊讶一番?”
“呀,王妃碰着什么高兴事儿了,笑得这么开心?讲出来让妹妹们也开心开心?”两人正说着话儿,前方忽地拐出数个姿容上等的美人,说话的正是打头的一位粉衣女子。
“你且瞧我身边这位!”王妃纤指一点秦珂,笑得欢畅。
“嘶!”
“嚯!”
“哎哟!”
“这……”
几位美人转眼瞧见秦珂,各个掩嘴抽气,面面相觑,俱都惊骇不已。
王妃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忽地拧了眉,厉声呵斥道:“怎的如此失态?还不快与郡主见礼!”
几位美人闻声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地上一跪,齐齐呼道:“见过郡主。”不论是跪地声,还是见礼声,俱都再齐整不过。
秦珂扫了她们一眼,转而望向前方,头颈立得挺直,学着王妃严肃地神情,淡然道:“嗯,起身都散了吧。”
“是,郡主。”几位美人见这两位一个比一个严肃,一个比一个臭架子大,暗怪自己没眼色,白白送上来被羞辱,识趣儿地起身要走。
秦珂看了看王妃,忽地唇角一勾,又道:“慢着!”
“郡主,还有什么事?”粉衣女子辈分稍长些,被姐妹们推出来说话。
秦珂一指身侧的王妃,问道:“这是谁?可是你们的主子?”
几位美人不懂她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点头应是。
“你们告退时,为何只与我见礼,不与王妃行礼?你们,可是心中无主子?”
几位美人噗通一声跪下了,连连叩头:“妾知罪,请王妃郡主降罪!”亲娘嘞,她们今儿要不是见了她这一张诡异的脸,哪至于疏忽?可是她们就疏忽这么一回,还被治了罪,真是冤死了!
趁她们叩头的功夫,秦珂与王妃交换了下眼色,见她微微点头,顿时雀跃不已,架子端的足足的。
王妃待她们额上泛起红肿,方开口道:“罢了,念在你们初犯,就饶了你们这一回,都回吧。”
“多谢王妃仁慈,多谢郡主宽厚,妾这就告退。”几位美人小心肝儿噗通噗通直跳,心道这是哪里蹦出来的郡主,这般冷酷的性子?可是她与东亭王长得那么像,估计身份低不了,煞是凝重地告退。
“扑哧——”几位美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待她们跑得没影儿,王妃与秦珂相视一眼,俱都感受到那份十足的默契,心中甜滋滋地笑了,宛若两个勾肩搭背搭伙儿偷糖吃的孩子。
这一刻,两人似感受到对方的灵魂气场,那种碰触的滋味实在美妙,情分又增一分。
秦珂了解王妃带她四处转的心思,无非是让她立立威,没人敢怠慢她,她又怎能不领情呢?再说,这样可爱的女子,她还真想为她做些什么。一时间,主意打到东亭王三十几个妾室上面。嗯,如果收拾了这几个妾室,东亭王肯定不高兴,而王妃绝对会受益。转转眼珠,道:“娘,我听说,府里前些日子为容家送去了聘礼?”
“嗯,是容府嫡女,名唤容颜,下月初八进府。”王妃面上淡淡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并不吃味儿,端的是正室范儿。
第40章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