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撸了撸袖子,就奇了怪了,他真是老头儿的亲儿子?人家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吗,怎么他嘴巴这么毒,跟老头儿一点不像?伸手去拧他耳朵:“通房丫头?你好意思讲?我以为你起码能说个什么童养媳之类的,你居然说我是通房丫头?有我这么俊的通房丫头吗?”
南柯哪能让她逮到,伸指弹到她某个穴位,将她整条胳膊弹得无力:“行了,拿起你的剑,跟哥耍耍去。”
“干什么?”
“干什么?你以为西去和亲是件容易事儿啊?里头道道儿多着呢,废什么话,赶紧的。待会儿哥给你讲讲要注意的事情!”
京郊外,荒草坡上。再无春日那草长莺飞的细嫩清新,十一月份的山头草蔓褪去了那份或浅淡或浓媚的绿意,展现出的是失去了水分和生命力的枯黄与银白。添上随风而来的落叶,厚厚铺了一层,看上去松软温暖,直勾得人想仰躺上去美美睡上一觉。
秦珂跟在南柯身后走着,心中连连感叹,亲哥哥就是亲哥哥,就是知道心疼人啊,怕她落地时摔痛了就选择这么地方。这一高兴,不由就叫唤出来:“哥呀,您真是我亲哥,对我这么好~”
南柯扭头瞧见她夸张的表情,嗤笑一声:“一脸狗腿样儿,难看死了。”
秦珂这会儿心情正好,不跟他计较,颠颠儿跟上去晃他胳膊,边晃便拿额头蹭:“亲哥哥亲哥哥亲哥哥亲哥哥~”
“去!”南柯一甩手,将她抵开两步,拧了眉头:“你不就是要去和亲吗,至于不安成这样?哥还能不管你咋地?”
秦珂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了,有些泛白:他怎么这么犀利?她想什么,他居然都知道?
是,她就是很不安。她虽然待在山谷里十多年,不代表她就没有常识。火离国是个什么地方,她非常清楚,那就是典型的男尊女卑,不像北夏国这样好歹有些地位。更何况,她性子直率又烈性,怎么在那里安身?
可是,他知道就知道了,干嘛毫不顾忌地说出来?秦珂恼他不给她留面子,垂了头拿脚尖捻地上的枯草。
南柯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顶,拽着她坐下来:“看你这样子,也练不了剑,那哥就给你讲讲形势吧。”
“你先跟哥说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秦珂抿了抿唇,与他并肩坐着,抬头看着高远的晴空,道:“一来,我不想嫁给姬云长,我不愿如了东亭王的意;二来,和亲之事还需些时间,嫁人之事能拖些日子就拖些日子;三,我想着……”她说到这里,悄悄拿眼瞥了瞥南柯,揪紧地上的草梗,飞快道:“我想逃跑!”
“什么?”南柯拧了眉头,不可置信:“你要干什么?逃跑?逃什么跑?”
秦珂屁股挪了挪,离他远些:“我想先进去东亭王府住几天,把老混蛋折腾折腾出出气,然后和亲的路上悄悄跑掉。”
南柯一把抓过她,往她脑袋上扇了一巴掌:“死丫头,胆子不小,跑?你往哪里跑?和亲是跨国之间的事情,队伍里不知掺杂着多少高手,你怎么跑?就冲你那几包药粉?做梦吧你!”
秦珂被他凶得差点没哭出来:“那我怎么办?我没权没势,脑瓜子又不好使,性子又能惹事儿,我嫁过去还不是死路一条?我总得想个法子跑上一跑吧?再说,就算被逮回来,他们也不会怎么着我的。”
南柯气得叹息一声,实在没力气再揍她,只道:“是,是不会怎么着你,只会给你吃冷馊饭!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傻丫头,五年之内必有战乱,你不过就相当于免战的幌子,他们不会把你当回事儿的。”
“那怎么办?”
南柯双手枕在脑后,往下一躺,又道:“等你进了东亭王府,皇上会派些嬷嬷过来教教你规矩,让你从言行上无可挑剔。其次,你和亲前皇上会给你几个婢女,她们各有所长,起码有一个是懂得耍心计手段的。到时候,你半防半倚就是。”
秦珂仔细听着,心里开始打起来小算盘,忽地趴到南柯身侧,挤出一堆笑容道:“哥,嘿嘿,你不是说不会不管我吗,你打算咋罩着我?”
南柯瞅了她一眼,笑了:“这不脸皮挺厚的么?你哪用得着我罩着啊,你只堆出这样的笑脸来,哪还会轻易得罪人?”
秦珂捶了他一拳,恼他吊胃口:“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南柯翻了个白眼儿,站起身来:“走吧,哥带你练剑去,无论如何,自己有保命的本事比什么都强。”
“哥,你不跟我去啊?”秦珂有点儿难受,那边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若不跟她去的话……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一个,怎么那么爱叨叨?”一阵风吹来,南柯的眼睛被鬓发盖住,将他眼中深沉的担忧遮得严严实实,谁都没看见。
“珂儿?珂儿醒醒……珂儿,醒醒……”秦珂睡得正惬意,不妨耳畔老有嗡嗡声吵她,下意识地一巴掌挥过去:“死苍蝇,滚!”真是的,她昨天被南柯老哥训了大半天,累都快累死了,死苍蝇还敢来吵她的好觉,找死!
她恼怒之下,这一巴掌力道甚大,只听“啪”的一声既脆又响,满室顿时归于安寂。秦珂见这一巴掌效果甚好,满意地拱拱被子,再度找周公他儿子谈情说爱去了。然而周室死一般的静寂,忽地让她觉得不对劲,恍觉方才的巴掌声响亮得诡异。何况,此时正值入冬之际,哪里还有苍蝇乱飞?
脑袋里一道闪电划过,照得她睡意全无,霍然睁开双眼:“云长?!”眼前是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庞,不是多日不见的姬云长是谁?只见他白玉般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个鲜明的巴掌印,五道指印纤细修长,指缝均匀。
“云长,你,你怎么来了?”秦珂见自己居然扇人家脸上了,窘得不行,赶忙爬起来给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刚才睡糊涂了,以为是苍蝇在作怪呢,就一巴掌扇过去了。我不是故意的啊,你别生我气,别怪我啊。”
姬云长点点头,嘶哑着嗓音道:“嗯,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我什么时候也不会怪你的。”仔细一看,姬云长面色苍白暗涩,眼窝深陷,眼袋微肿,眼睛里有淡淡血丝,十分风姿竟减了七八分。
秦珂不着痕迹地挡下他抚她脸颊的大手,瞪大了眼睛惊道:“云长你怎么了?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出什么事儿了?”
姬云长被她担忧的神情盯得手一抖,眼珠颤了颤,浮现出深郁的愧疚:“珂儿,我对不起你。”
“哎?”对不起她?秦珂有些莫名其妙,挠挠脑袋想不出所以然来,她最近挺好的呀,又没受什么迫害,他为什么这么讲?疑道:“这话从何说起?”
姬云长攥紧拳头,开始一字一句地往外挤:“上次我来的时候,跟你说要娶你,这样你就不用再受老家伙的追杀。然而之后不久,这事儿不知怎的就传到皇上耳中,皇上……”
秦珂拍拍他的肩膀,嘘了口气:“吓死我了,我当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啊?不就是和亲嘛,我早知道了,忠王爷跟我说过了。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可别自责了。”
“珂儿,你,你不怪我?”姬云长被她轻松的神情弄得很不解,她不怪他没保下她吗?
“又不是你让我和亲的,我怪你干什么?”秦珂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下床。虽然和亲的事情她也挺惆怅,不过相对于嫁给他来说,还是好多了。毕竟她还小,嫁人之事一点不急。更何况,她才不想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她一定要嫁给一个能让她动心、让她愿意为他去死的人。就像,杨过和小龙女一样。若没有那般感情,她才不嫁。
姬云长面上现出一个非哭非笑的神情,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到床上:“你,你真的不怪我吗?你来年就要嫁给别人了,你不——”
“哎呀,都说了不怪你。”秦珂瞧着他略略狰狞的面孔,憔悴的神情,以及深郁的愧疚,突地心头一跳,挣开他站起来走到一边:“再说,你不也说来年才和亲吗?早着呢,现在一切都未定下,到时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你急什么?”
姬云长点了点头,道:“确实。”他这么一想,脸上纠结的肌肉渐渐平复,然而与他平静的神情不搭调的是,他眼中黑沉的火光。
他曾经是一代神医,受多方人士敬重,自是养了满身的傲气。然而此生这一投胎,被权势滔天的东亭王收养,又压又打了十数年,早就够了。因着找着“容榕”的事情,他对东亭王消了些抵触,可是偏偏此事被皇上知道了,硬是安排她去和亲。这一升一落的,直恼得他要抓狂,差点把握不住理智要发飙了。
“珂儿你且等等,我不会让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他虽然还未想出极妙的招儿来,但并不是没有主意,只待时机成熟,便……
姬云长此时目光灼灼,黑沉而坚定,一扫方才的沉靡忧色,周身流溢着霸主风范:“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秦珂心头一跳,莫名地不安又愧疚。她,她不是容榕啊,她只是个自私的胆小鬼!她怕小命儿不保,就骗了他又瞒了他,这时更牵动他这样深刻的情绪。不由道:“那,如果是我自己要走呢?”
第34章 打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