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若不是一张黑巾蒙住他的脸,她定能瞧见他魅惑的表情。只瞧他功力非凡的媚眼儿,她就哆嗦得不行。然而路上这会儿已然空空荡荡,再无一人,她不由敲了警钟,暗中谨慎起来。
秋风瑟瑟,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立在那里,一人举刀,一人执剑。许久许久,无人动弹。
“哎,你的台词哪?”秦珂拿剑的胳膊都累了,也不见南柯祭出台词砍来,不由奇道。
南柯挑了挑眉,眼睛波光潋滟,盛满星光,温柔闪亮的样子:“干嘛?大爷那句台词一出,可是会要人命的哦。”
“难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嘁,鬼才信!
然而月光下,他浑身半点煞气都没有,秦珂不由疑惑了,今晚的月亮是酒酿的吗?为什么晒多了会醉呢?她分明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得不像敌我相对。
南柯甩了甩额鬓角的发,吹了声口哨:“大爷刚吃完饭,刚才与你逗逗乐子罢了!”说罢,浑身气势一凛,噔噔后退数步,跃起挥刀就劈:“东亭王所属,南柯,要你命!”
秦珂甩去脑间的胡思乱想,跟着凛然起来,举剑就挡。同时心中舒了口气,这才对嘛,南柯不一直冷厉凶悍?方才温柔得像鬼一样,可渗死她了。
“哎,小鬼,你方才到底哭什么?”冷不防的,南柯冲她眨了眨眼。
秦珂从未见他在打斗过程中讲过话,本能地分神去听,这一下子差点失了阵脚,愤愤骂出口:“管你屁事?!告诉你,我们在打斗,在以死相搏,以‘死’相搏,你严肃点行不行?!”
娘的,一个劲儿地跟她抛媚眼,也不怕崴了眼珠子!
南柯的眼睛弯得更厉害,反驳道:“谁跟你以‘死’相搏?大爷干完你这一票就自由了,鬼才跟你以‘死’相搏。”
“闭嘴!”他肯定在青楼住了好一阵子,秦珂心想,要不他说话的调调怎的一声绕个十八弯?边说还边眨眼。是,他的眼睛是漂亮,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抛什么媚眼?这不惹人掉鸡皮疙瘩么?
南柯似懂她的心思,又道:“哎呀,被大爷的美色惑住了吧?真该给你看看大爷不蒙面的样子。”
“哎,你说你只看大爷的一双眼睛就迷恋成这样,要是看见大爷全部面容,还不得晕过去?”
“可惜啊,大爷自由之前是不能摘下面巾的。”
他见秦珂阵脚渐乱,愈发巴拉巴拉不住嘴:“要不这样吧,大爷发发善心让你死得慢点好了。在你见阎王的前一刻,先给你看看大爷的真面容。”
“嗷——”什么叫血溅三尺,秦珂这回见识了。不是漫画版,不是YY版,而是真人版!“我的腿!”溅了三尺的血,是她大腿上喷出来的!
她早该想到,他会出其不意。可是,她再聪慧精明,也料不到他这么变态呀?他不一向光明磊落、坦荡荡、高手风范十足吗?怎么今日这么唠叨,这样卑鄙无耻哪?她就算多长一百个脑子,也抵挡不住啊!
右腿伤处火辣辣一片,有什么东西正往外流着,淌过她的肌肤,微微有些烫。秦珂忍不住痛呜一声,暗暗祈祷不要伤到大动脉。
看着他抱胸立在远处,闲闲观看的模样,怒骂道:“我OOXX你第一代祖宗,XXOO你第二代祖宗……¥@#¥你第十八代祖宗……”
“你说什么?”她说话声音有些小,南柯不由侧耳去听。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只见一篷细如牛毛的银针忽至他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他胸口!
这针来势汹汹,南柯一个躲闪不及,左臂居然中了招:“你!”数根银针幽光闪烁,针尾在风中颤巍巍抖动不已,南柯呆了:她居然这么狡诈,故意低语诱他去听,却趁他稍稍分神的功夫偷袭!冷哼一声,道:“好小子,居然一直在藏拙!”
秦珂原先恨他伤了自己后自得的模样,这会儿见他受伤,不由也得意起来。下巴一扬,灿烂一笑:“哼,谁让你欺人太甚!”是呀,她就是藏拙怎么啦?她练了十年的手法,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点子速度?先前所有行径,不过是与他玩玩儿罢了。
“大爷呀,这毒与先前一样哦。”她一得意,忍不住叉腰抖腿耍酷起来,全然忘记了腿上的伤势。
南柯冷冷看她一眼,忽然捂脸跑了:他好不容易跟人家学了一招美男计,没想到出师不利,失败了!
他要走,她自然不会留。得意的情绪被伤痛赶得无影无踪,忍着痛割下一片袍子勒住伤口,四下一望,辨了辨方向扭着回了八宝楼。
“唔!嗷——嘶!哈——吼!”人家说,多喊喊就不疼了。这里是城里,又不是山窝窝,秦珂才不怕招狼,一路哭嚎着挪动步子,终于在失血过多前活着抵达八宝楼。刚进门,就大喊一声:“小二,打一盆凉水、一盆热水送我房里,要快!”
她好不容易半瘸着把自己拖到房里,抖着手褪下裤子,见着腿上那片伤口,不由眼泪汪汪:长长的一条皮肉向上翻卷着,又黑又红又白,形状狰狞,吓得她仰头直翻白眼儿。
她这会儿只恨不得晕死过去,那样就不用害怕也不觉得痛了。可是身边一个照顾她的人也没有,她只能咬着唇保持清醒。憋住眼眶里的泪水,卷起一方手帕塞进口中,咬咬牙,狠狠心,嗖嗖几下将伤口清理干净,涂上药膏。
直到包扎利索,她才敢抬起手抹抹额头上的汗。低头一看,脚下地板上早聚了一汪水迹,正是她方才流下的汗水。
“呜——”她好可怜,伤成这样了,身旁都没有一个人陪伴着她。困境时,人特容易想起曾经对自己好的人。秦珂就是,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儿,有秦然,有钟云溪,有阿晟,甚至有姬云长。
奈何此时一个个都不在身边,真是悲催。原来,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是那么重要。他平时可能忽略你,可能对你不好,但是当你受了伤受了委屈时,他的陪伴会显得那么重要,那么珍贵。
秦珂心中又悲戚又委屈,径直往后一仰,拉上被子蒙上脸,呜呜哭了起来。
“……哎,秦珂,你去那边买点×××……哎,还有那边的××……还有呢,才买了这么点,就不耐烦了?那下次我不带你出来了噢!……哎,那边的×××××,各买一份回来……”
闹市中,一个五官深邃的老者抚着自己长长的美须,挤眉弄眼地指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买这买那,显然是有意支开他。只不过,年幼的男孩儿并未觉察,只暗-KanbaAPp点com-暗咒骂他的苛刻:“死老头儿,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死老头儿!秦然你这好吃懒做的……”一张如玉般的脸孔半蒙在被子里,额上沁了一层汗水。她嘴角微微上翘,咕哝不休,显然是梦到了儿兮时侯的美好。
梦中场境几度变换,忽然变成黑衣蒙面的南柯,睁着一双幽深潋滟的眸子坐在树桠上等着她睡醒;进京路上,日日打斗,步步紧逼;平阳近在眼前时,她首次吃亏,胳膊被划一道儿;醉人的月光下,他扛着他的大刀,温柔地冲她挑眉,不时冲她抛媚眼,一直抛,一直抛,一直抛,似乎永远不会抽筋。
“抽死你!”梦中秦珂再次咕哝出声,眼角隐隐有水光闪烁。
突然间,房门被打开一条小缝,闪身进来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从身量来看是个成年人。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上闩,无声无息地走近秦珂床前。
秦珂的床乃对窗而设,此刻月光正浓,从窗楞中射进来正照在黑衣男子的脸上,将他挺俊的眉毛,幽深清澈的双眼,高挑的鼻梁,有型且厚薄适中的嘴唇,优美的下巴照了个清清楚楚——好一个五官深刻俊朗挺拔的美男子!
“秦珂?秦珂?!”黑衣男子轻轻摇动呓语的秦珂,就着月光发现她额头、鼻尖上都渗出密密的汗珠,脸蛋儿嫣红得极不正常。黑衣男子目光一凛,将手掌往她额头上一搭,手心滚烫直惹得他眉头紧皱——发烧了!
黑衣男子无法,只得悄悄弄来盆凉水,拧了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唔!”突来的凉意,秦珂被冰醒了。睫毛颤了两颤,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瞧见床畔端坐的男子,忽然充满了不敢置信地清明起来。这不敢置信之余,又有着隐隐激烈的欣喜之情!
“老头儿?!”这,这不是秦然大叔么?秦珂抖着双手想去掐自己的脸颊,但是伸到半途又停了下来:万一自己是在做梦,把自己掐醒后不是连幻觉都看不到了?
她睡前正委屈着,眼睛被泪水糊得难受,瞧见熟悉的人不由嚎了起来。拽下敷在额上的冷毛巾径直往地上一甩,起身扑到床前端坐的男子身上,像个三日未见着母亲的孩子。然而她嚎了一声忽又顿住:秦然要是嫌她太吵,从梦里跑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改狼嚎为低泣,揪着男子的袖子不停地摇啊摇,边摇边抽噎道:“秦然你这死老头,你个不负责任的……我当年才十二岁啊……我那么那么小你就舍得扔下我……你好没良心,你好狠心……”
听着她的哭诉,黑衣男子嘴角绽出一抹好笑,伸出他骨节分明纤长有力的手,去抚她的后背。
第29章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