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国帝都,纷繁乱杂的街市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吆喝声。街边的店面、小摊一份接着一份,彰显这个朝代的繁华。人来人往、如梭如箭,人人都急着赶路,却不知赶去做些什么。
再过五日,便是十月初五,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灯节。所谓灯节,就是万家灯火一日不熄,街边小市挂上五彩缤纷的灯笼,孔明灯、河灯子时一齐,而这一天,自然而然的被家家户户当成了姻缘节,男女之间,若有心意,即可结亲。
酉时三刻,及近日落,墨拾楼上,天字雅号,两人相对而坐。
“找到了?”丰言柒静静的望着窗外,任着落日的残辉洒在脸上。
“翻了整个帝都都没找到人。”莫断桥摇了摇头,不似言柒般儒雅,很是散漫的歪身靠到椅上。
“落缤楼上落缤酒,瑾州脚下自然要听瑾州的差遣。”丰言柒抿了一口酒。
再说,那个女人本来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现在这里是帝都了,我们也应了她的要求,把她平安送到帝都,之后的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莫断桥不服气的看着窗外,目光落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上。
凌帝邀各国诸侯来到帝都,只是为了庆祝灯节,眼下的老百姓似乎还是很愉悦的。
白衣男子向蓝衣男子轻轻一瞥,“你是不是在想,凌帝的暴政到底施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说暴政,最受苦的该是百姓,可现在看,帝都的百姓似乎是很幸福的。”
“的确。”丰言柒赞同,“帝都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诸侯国中最繁华的一面,这也是凌帝最值得称赞的地方,固己之根、挖敌之源。我们口口声声说的暴政,无非只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凌帝于诸侯国,可谓釜底抽薪,直到诸侯万念俱灰。只是……这都是表象,王朝已腐,何堪重击。”
“是嘛……”
丰言柒一笑,又看回窗外,“那女人……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话音一落,他对着空气做了一个口型。
随之,一道暗影闪入,落于两人眼前,“公子,有何吩咐?”
“越听禹,她有半柱香时间。”丰言柒淡淡吩咐道。
黑影随即闪出。
半柱香,加一柱香,再加一柱香。
最后一次换香,莫断桥终于按捺不住,抖了抖衣衫,广袖一甩,倒在了椅上。“都等了三柱香了……我说丰公子,干嘛总操心个女人?”
“当年滦州疆土被瑾州夺取三分,若真在这遇到滦州的人,怕她不好应对。而且,青州的虎视眈眈,似乎会很乐见这么一场黄雀在后。”
“随你。”莫断桥无聊的敲着饭桌,目光渺茫的看着人群。
突然,他眼前一亮,“言柒、言柒,快看!快看!”
言柒听了不甚在意的转头看去,但见眼前光景,瞬间瞳孔紧缩,突然听的心底一根琴弦崩断,眼前这一幕,不得不为之感到震撼。
不远处的河边,数千只河灯随着河流缓缓飘动,在水面上,借着微薄的月光渲染上的月白色,闪着淡淡的柔光,如星般闪烁。虽不是深夜,那点柔柔的光总能照亮心底那个角落,那个空缺已久的角落。
丰言柒缓缓的、几乎是颤抖着双手起身,抚着窗棱,眼底忽的绽出从未有过的动容,白衫落于窗前,看清河灯,却看不清放河灯的人,只见得一袭雪衣,然而,他知道是谁了。
那袭白衣立于河岸,仿若与世隔绝,仿若周身人群的惊呼与她无关,仿若她不被人们看见。敢问这世间能做到如此沉静的人,也许,只有她。
突然,那紧抿的双唇之间绽出一抹笑颜,随着月光的甜凉,那笑越发的深了。
哒、哒、哒,缓慢轻小的脚步声,他却听得清楚。
丰言柒放下酒杯,起身,在莫断桥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到了门前,却是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终于,不知是他开的门还是她推的门,四目对视,终得一笑。
“我来晚了?”越听禹站在门口,对丰言柒一笑,手中还提着一双已被水打湿的鞋子。
“半柱香,刚巧。”只是他心中这个半柱香,过的有些久。
话落,丰言柒注意到她手中提着的锦鞋,移下眼眸,红木地板之上,莹莹玉足掩于裙底,只露出两只微微翘起的脚趾,但察觉到一双视线,脚趾一缩,又完全被裙摆盖住。
言柒突然觉得有意思,不由得失笑出声,转身走进屋内,捧来一双白色蚕丝缎鞋,放到听禹的脚边,然后反身,坐回软榻。
“谢谢。”
“河灯很漂亮。”丰言柒看着掌心,淡笑道。
“四千零一十五盏,不是一双鞋就能还的。”越听禹换上鞋子,缓缓来到窗前,轻声道。
莫断桥听言,唰的从榻上坐了起来,张口就道:“那我想听禹姑娘一定是想要报答丰公子一路相护,所以才主动放下四千零一十五盏河灯,这番心意,丰公子自然领了。”
“如此便好。”听禹只是静静地答上四个字,便转头看向窗外,河灯,依然在随波漂流,人群该散的也都散了,毕竟这不是真正的灯节,只是一个祭奠。
“那二十一盏,我与你,许下约定。”不知何时,丰言柒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与她一起面对着窗外。
夕阳褪下,月光尤显得柔亮。那一袭皎白的纱,无限芳华。
越听禹点头,任由丰言柒执起他的手,中指指腹触于他的眉心,最后温凉的指尖在她的手心写上一个字。
相视一笑,如此,了然。
莫断桥倚在榻上,伸着脖子要看清那个字,奈何什么都看不见,索性直接放弃,躺进塌里,大被蒙头,干脆“睡去”。
第四章 只有二十一盏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