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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乖张无常的敌人

八月的太阳,明媚而毒辣,热情万丈的阳光照在泥土上,反射成刺眼的光,晃得人们不得不眯起眼睛来适应。
白羽墨微闭双眼,笔直的脊背透着坚毅不屈。祁祯的话里隐藏着很多信息,她理了理眼前的状况,一一做出各种假设,并冷静地分析对策。马车里冰冷的空气和外面的阳光恍如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丁雯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羽墨,白羽墨淡然的表情宛如白瓷一般,她知道,那长长的睫毛背后,是一双睿智而坚定的眸子。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守护在青女身边,静候青女的每一道命令。
“丁雯,祁祯所说之人,可有线索?”白羽墨没有睁眼,她细长的手指紧扣在膝上的佩剑上。
“回青女,没有调查之前,丁雯不敢妄下定论。但是能让祁祯觉得危险的人,我倒是想起一个。”丁雯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上一次,她隐瞒了那个人的身份,换来青女拔刀相向,这一次她不能再重复同样的错误。“鬼影尚财堂堂主,尚财使。此人经常以金色面具示人,行为乖张,喜怒无常。”
鬼影的人?鬼影从不参与任何一个国家的内政,地位如此高的尚财使就算成了太子登基的功臣,又有何用?区区官位,就连暗杀部队的人都不屑一顾。
白羽墨很快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呵,若是这个假设是真的,那她可真是欧阳临渊命中注定的灾星。“丁雯,此人与我有仇?”
丁雯抬头,恰好对上青女冰冷的眸子,惊讶之情来不及掩饰便被她一览无余。也罢,属于青女的记忆,终究是要还给她的,“回青女……你曾差点杀了他。”
令丁雯没有想到的是,白羽墨对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她的眼神纯净而幽深,波澜不惊,让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丁雯,你回一趟玄冥国,替我去见两个人,鬼影当家赤练和婆婆。至于问什么事情,该怎么问,我想,你心里应该有几分把握。如果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你也不用回来了。”白羽墨叫停了马车,玉器行门前的“钱”字招牌在风中微微晃动。这里是欧阳临渊的另一个身份——钱公子,名下的财产,据说掌管玉器行的老板娘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是,青女。半月之内,丁雯定当回来复命。”马车带着丁雯离开了热闹的街市,白羽墨手持佩剑,孤身一人踏进了玉器行。
秦云斋旁的湖水波光荡漾,岸边柳树枝条随风轻轻摆动,蝉声高低起伏,一派祥和的景象。秦云斋一楼买画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交换彼此的看法。掌柜秦伯在靠里侧的角落里核对账目,一向不问旁事的他,今天却时不时地抬头,仔细辨认着楼上的声响。
三楼正厅的八仙椅上,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横向坐在上面,他靠着椅子的扶手,仰面盯着楼柱上的雕花发呆,一只手毫无力气地从椅子上垂下来,仿佛断了一般,双腿顺着另一侧的扶手垂下来,狂妄而不拘于礼。
尚财堂曲少垂首站在台阶之下,表情平静如常,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尚财堂的信念是什么?”金色面具突然出声,声音里带有些许迷茫。
曲少犹豫了一番,仍旧恭敬地给出了答案,“只问财路,不问缘由。”
“很好。不愧是尚财堂出色的暗杀者。”他偏过头眼神凛冽地射向曲少,“你替我杀了应龙国皇上可好?”
“尚财大人说笑了。”曲少打开折扇,挡在嘴巴前面,挡住了他嘴角玩世不恭的笑容,“鬼影死律之一,不得暗杀皇室之人。大人,这票生意,恐怕您负担不起。”
“负担不起?”尚财使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响亮的笑声在大厅中回响,“你都没开价,怎么知道我负担不起?”
“我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曲少收起折扇,向尚财使鞠了一躬,“大人,谈不成的生意还是趁早打住为妙。”
趁早打住吗?有些事已经开了头,收不住,回不去了。尚财使深邃的眼神,透过金色面具空洞地盯着房梁,被艳丽的图案包裹着的房梁层层叠叠向高处延伸,仿佛永远逃不出去的轮回。突然,他的眼神恢复了光彩,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曲少。若曲少违背了鬼影的死律,为求自保,那开出的价码里肯定会有赤练的首级,还真是一笔谈不成的生意。
“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地方吗?”尚财使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曲少面前,颠了颠手中的折扇。
“属下……”曲少话仍在喉,突然尚财使一个飞踢重重地踢在他的胸口,曲少来不及运气,直接被踢飞,重重地摔在门上,倒在了地上。
他按住心口,咳了几口鲜血,五脏六腑都像被震裂了一般扭疼着。
尚财使走到曲少面前,蹲下,用折扇抬起他的下巴,“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也是我最痛恨你的地方。你有几条命敢在我面前放肆?”
“多谢尚财大人知遇之恩。”曲少咳嗽了几声,声音有气无力,“能死在大人手上,是我的荣幸。”
尚财使掏出一颗药丸,强行让曲少服下。“想死,没那么简单。我让你盯的人,现在情况如何?”
“不出意外,明天中午就到翊城。”
“竟然能活着来到翊城,还真是需要嘉奖一番。”尚财使掏出一个信封,扔到地上,“这是最后一封信,明天中午之前送到他们手上。”
说完,尚财使推开门,从密道离开了秦云斋。
曲少拿着信,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他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待疼痛缓和之后,他终于恢复了思考。刚才尚财使给他服用的是尚善使研制的天香续命丸,这在鬼影内部也是极难得到的神药,他冷笑一声,小声呢喃,“这又是何必呢?属下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殷公子,你的伤势好些了吗?”婆婆派来的侍女乐菱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
嫣红的血液透过纱布渗出来,易容过的殷啸天,看了看左臂的伤势,沉声应道,“嗯,刀伤而已,不碍事。这伤,反倒让我想起白羽墨。”
他一阵沉默,仿佛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蜷缩在椅子上的白羽墨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她曾经为了驱使冰蓝杀人,毫不犹豫地提剑割伤自己。为什么不能珍惜自己呢?或许对她来说,根本就不会有珍惜这种感情吧。”
殷啸天长叹一声,白羽墨,你的心真的是万年寒冰做的吗?如果你知道我为了找回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国,多次受到偷袭却依然对你执着,你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感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