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轻纱坠翠林,玉露琼浆湿衣襟。遥相对望竟不识,笑问倩影人亦仙。
翠绿欲滴的绿叶上挂满了露珠,露珠借了朝阳的光彩、叶的鲜绿,集天地之精华而熠熠生辉。白羽墨轻拍柏树叶,几滴露珠顺势落进她手里的白瓶中。天未亮她便上山,这会儿朝阳初升,已经收集了小半瓶露水。
想到婆婆最近眼疾发作,白羽墨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一手提起裙摆,抬头寻找下一棵柏树。
晨雾还未散尽,白羽墨隐约看见不远处一个娇小的影子弯腰拾取着什么。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向那人的方向走去,“药引你找了多少?”
那个娇小的影子直起身子,转过来问,“咦?师父,你的声音怎么变的这么女人了?”
白羽墨怔住,“这不是丁雯的声音,”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只见那人轻快地跑了过来,待看清面容,两人都吃了一惊。
“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依云兴冲冲地跑到白羽墨面前,确定没有认错人之后,回头大喊,“师父,师父,你快来啊,我找到一个用毒高手!”
祁祯也在?白羽墨黛眉微蹙,转身快步向山下走去。她不想再见到这师徒二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依云还能这样坦然地面对她,为什么见到她还会高兴。连杀意都逼退不了的人,让她烦躁不已。总觉得一旦跟他们产生瓜葛,便会一直纠缠不清。
一身青袍的祁祯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白姑娘,我有事要向你请教。”
“无可奉告。”白羽墨绕开祁祯,继续向山下走去,“丁雯!”
丁雯一闪身出现在祁祯身后,她用匕首抵在祁祯脖子上问,“青女,杀了此人可好?”
白羽墨转身,依云迅速扑倒在她脚下。
“白姑娘,我师父只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而已,罪不至死啊。他是我唯一的……”
“够了!”白羽墨示意丁雯放下匕首,有些不耐烦地问祁祯,“你要问什么事?”
祁祯推开丁雯的匕首,摊开双手一耸肩,仿佛在说“真抱歉,你家青女不让你杀我。”他向白羽墨走近几步,“我有一个病人,中了毒,喝了酒之后全身起红疹子,奇痒无比。不知道白姑娘听没听说过这种毒药?”
“我所知道的‘三杯红’,三日之内滴酒不沾自会痊愈。”三日之期已过,尹丛胥的毒还没解开?白羽墨不禁心生疑问。
“‘三杯红’?原来江湖上真有这种毒药。”祁祯右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那就奇怪了。我的病人已经中毒七日,且一直高烧不退。难道是中了别的毒?不知道毒药的成分,纵使我是天下第一神医短时间之内也束手无策。要是他不幸死在我手上……”祁祯仰头悲愤地捶了捶心口,“我真是个庸医!连个病人都治不好,死了算了。”
“师父,你可不能丢下我啊。就算你是庸医,可你还有美貌在!养我不成问题!”
“……”祁祯顿时气闷于胸,恨不得立刻吐血而亡。
“你们闹够了吗?”白羽墨握住腰间的玉佩,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开口,“丁雯,把药引给他们。”
祁祯闻言眼前一亮,他的病人有救了。他伸出双手,殷勤地凑了上去。
丁雯不满地剜了一眼祁祯,这些药引她找了一个早上,青女说送人就送人了。她从身后的竹篓里取出一个竹编罐,打开盖子把药引倒到了祁祯手上。
“啊!蝎子!!”依云大叫一声,捂住了双眼。她知道师父最怕这种毒虫,眼前这一幕简直惨不忍睹。
祁祯的双手捧满了黑色的小蝎子,蝎子从祁祯的手心爬上手臂,并且顺着手臂一路往上爬,眼看快要爬到脖子上。祁祯浑身僵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瞪大了双眼,努力了半天才发出颤抖的声音,“依……依云,快把它们装起来!药……药引!”
“丁雯!”白羽墨微怒,如果尹丛胥死了,尹丛瑞会怎么想?
丁雯看到白羽墨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赶紧帮依云把蝎子装起来,然后退到白羽墨身边提醒,“青女,婆婆还在等我们吃早饭。”
听到婆婆两个字,白羽墨眼神流转,垂了眼眸,“连翘两钱、黄柏一钱、马齿苋两钱、青黛半钱、地肤子两钱、蝉衣半钱、泽泻两钱以露水煎服,蝎子每日三只煎炸服食。外敷的药,就交给你这个天下第一神医了。”
蝎子爬在皮肤上的触感还未消失,祁祯满头冷汗地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白羽墨和丁雯走远。
祁祯回到药铺赶紧按白羽墨给的方子抓了一副药,亲自送到尹府。又让尹府厨房炸了几只蝎子备用。但是当他看到在病床上昏睡的尹丛胥时,他却迟疑了。白羽墨擅用毒药,对救她的人尚能下毒手,更何况是陌生人。她没有理由帮他解毒。尹丛胥的症状和白羽墨说的也略有不同,万一用错药,极有可能危及他的性命。
哥哥尹丛瑞拿过一坛老酒一饮而尽,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他全身起满了红疹,痛痒难当。他握紧拳头隐忍着对祁祯说,“祁大夫,我来试药。”
那日弟弟中毒之后,尹丛瑞便也跟着喝了一杯酒,虽然毒发却没有弟弟严重。他之后每日饮酒一杯,一直维持着微中毒的状态,为的就是试药的这一天。
“尹公子,你何必……”祁祯欲言又止。
“祁大夫,丛胥对我有恩,他值得我付出生命来保护。这几天他如万蚁蚀心般痛苦,只能靠你配的药强制入眠,而我却帮不上一点忙,唯有感同身受能解心头之痛。事到如今,就让我为他做点事吧。”尹丛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相信你的医术。”
祁祯看着手里的药,心想,“白羽墨,两条人命,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间。这一次,我信你。”
第十一章 生死一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