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苏门答腊岛最西边的南巫里港,眼前就是广阔的大海,三宝站在船头,极目四眺,心道,以后可才算到了真正的外藩了。北行好还是西行好?三宝找来本船的火长,火长是福建人,在外跑船有三十多年,也曾出海西行几次。三宝道:“目前有两条航道可走,北去榜葛剌,西到锡兰山国、古里,你看如今的季风可持续多长时间?走那条路好?”
火长长年在海上,晒得黝黑,躬身道:“大人,眼下是初春四五月天气,东风正盛,要持续到八九月才会改变风向。对咱们来说,西行是正途,省时省力。”
“如果我们要去榜葛剌怎么走呢?”
“大人,去榜葛剌的话非要到冬天不可,那时候是西北风刮来。可只有西风也不行,还得是回程,那样才可借上风力。”三宝听了,无法,只好下令西进。
此处大洋名为那摩洋,正处于季风季节,海上的风浪甚大,波浪动辄丈高。宝船和其他大型船只还能抵挡,不觉得十分摇晃,体形小于二十四丈的船只可颠簸的厉害,军士戏称“海上荡秋千”。摇晃数日,众军士晕船的不少,纷纷吐的一塌糊涂。
三宝与副使王景弘和闻良辅商议,该让军士吃些药物调理才可。蓝先生用毒虽精,可医术终非所长,对此也束手无策。所幸王太医之子王川将家传秘术取出,交由医官研习,才终于研制出一味晕船药。此药所需原料有桔皮、姜片、薄荷、风油等物,倒也易制。军士们吃了,大都见效,实在仍晕船者,王川让其在舱中燃起占城收购的棋楠香来醒脑提神。
隔一日,海上风云突变,东边大片的黑云铺天盖地而来,将海面遮了个眼严严实实,即将起大风暴了!四下一片黑暗,百丈以外都不能见人。三宝传令击鼓,命众船降帆,收缩成一团,定时联络,不要被吹散走失。不一刻,倾盆大雨泻下,海水借助风势,激荡不停,掀起三四丈高的巨浪。人在船上,都觉得老天发威,深不可测,人在其间,渺小若尘。这场大暴风雨是三宝出海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风雨,持续了整整一天才才停歇。
暴雨过后,风平浪静,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碧油油的天空,朝阳初上,海天格外艳丽。三宝命人清点各船和人数,所幸无失,方才舒了口气。众军士忙着向外淘水,一干官员站在船上透气。闻良辅觉得仍不过瘾,爬上七八丈高的桅杆,在吊斗中向西瞭望。忽然,闻良辅大叫一声:“宝弟,快看海面,那是什么东西?好像是几个岛在前面!”
众人纷纷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自是不如登高者望的远。船队又行了十几里,果然看到有几个小岛横在前方。三宝眼力胜于常人,看见当面这个小岛滩头的海水中有七八个庞然大物在戏水。那活物有战船大小,灰褐的背上不时喷出两丈高的水柱,游动间,搅起浪花老高。三宝大惊,不只到这是什么海怪,忙召众人详看。船行近了,众人看的清楚,此物虽大,可不大像鱼,无背鳍和腹鳍,尾巴如独木舟大,正两两嬉戏。
众人议论纷纷,以为是海龙出水。随从中西域商人纳辛奏道:“大人,这些大鱼不是龙,它身上没有鳞甲,头上也没有角,我前两年往返此地时候也曾见过几条。”
三宝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鱼,激动不止,问道:“它们在这里干什么?可以捉住他们么?”
纳辛道:“它们也许在吃小鱼,反正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很多条大鱼来这片海滩。以前从没有人捉住它们。它们个头太大了。”
闻良辅在桅杆上看得真切,听到纳辛的话,大声叫道:“宝弟,咱们偏要捉它一条,尝尝它的肉好不好吃!”
后面于成海道:“要是能抓住这个大家伙,后面半年就不缺肉吃了!”其实粮船上的存粮足够半年食用。
三宝看看身后的众多船只,突然涌出一股豪情:“好,咱们就抓一条这个大家伙,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三宝命中军打出旗帜,命众船摆出一个弧形阵势,向那片海滩兜过去。船上的军士听说宝大人要捉大鱼,都兴奋异常,呼喝连天。当中有些在海上漂流日久的老水手,在东海、南洋也曾亲眼见过这等大黑鱼,急忙从舱中取出鱼叉和铁钩,预备捕鱼。
船围如网。水中的大黑鱼看到比自己身形大许多的东西围上来,四散游开。五头体形较小,从船间的缝隙游出,船上的军士,有的射箭,有的发镖,还有投叉,虽然尽中其身,可那些大黑鱼的皮脂实在厚重,穿之不透。刀叉插在它们身上,浑若无事。韩参军旁边的那条大黑鱼似是被触怒,从水中露出头,头顶上一个碗口粗的孔突然喷出数丈高的水柱。水柱在空中散开,刚好落在两边的船上。韩参军与众手下被淋的全身湿透。韩参军骂道:“他奶奶的,老子被暴雨淋的还不如它喷的厉害!”旁边一个游击支吾道:“韩将军,你看这会不会是他撒的尿呢?”
韩参军骂道:“放屁!少说晦气话!”
一老水手搭话道:“大人说的是,方才是这畜牲出水换气,喷出肚里的海水而已。”
三宝站在船头,运功把话送出:“大家不要急,里面还剩两条最大的,咱们专心逮住一条就行,其他的可以不管!”
五条大黑鱼游出圈子,在海水中翻滚几下,身上的鱼叉和刀箭纷纷脱落在海中。而圈中的两条大的则似乎明白眼前形势,东奔西撞,欲寻觅一条突围之路。可三宝的六十多条船将四下围的铁桶一般,大黑鱼到处碰壁,欲发愤怒。
它们一头钻到水下,欲从水底遁逃,可这里是浅海,周围的船只吃水又深,仍是难以逃脱。
虽然它们难逃,可对众人来说这个庞然大物委实难捉。闻良辅看了片刻,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连忙滑下桅杆,下到炮房。对炮长道:“装弹,咱们轰它一家伙!”这声令下,炮长亲自装上开花弹,较准炮口,线香过处,一声巨响,左边这条大黑鱼的背上被轰开一个大口子,碎肉和鲜血落了一海面。那大黑鱼挣扎动两下,翻在海面上。众军大声欢呼,喜不自胜。
三宝在甲板被吓了一跳,急忙对闻良辅道:“闻大哥,剩下的这一条不要轰了,咱们要它的全尸!”闻良辅悻悻作罢。
最后这条见同伴已死,更是挣扎非常,众人无可奈何。三宝看了半晌,忽然纵深跳下宝船,落在前面一个小战船上。战船船头放有一个大铁锚,重达百斤,是为蚱蜢小船预备,三宝运起神功,灌注双臂,将铁锚举过头顶。四下人等都张口结舌的观看,不发一声。看看那条大黑鱼向这边游来,三宝大喝一声,将铁锚掷出,正中其背。铁锚对大鱼而言,如同一把带倒刺的大铁钩,陷入其皮肉,再取出可不那么容易。大黑鱼吃痛,翻翻滚滚,总是挣脱不了铁链。不一刻,其血流尽,死在海面上。海上众船都发出震天的欢呼,不仅有庆贺猎获这最大的黑鱼,也是向三宝惊人的神功致敬!
第146章 龙游浅水军中戏 佛落此岛人除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