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寒嗤笑一声,也不计较。
“今晚的牡丹宴肯定盛况高于往日,你自己小心点。”
“你不去?”罗礼甘疑惑道。
“自然去的,你们是明面上的,我大概得从暗地里走了。”
“那我跟你一块儿,横竖我要盯着高弘羽的。”
“他不会同我一路,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咦,这是为何?”
陆方寒没有回答他,只是出神的看着前面的某一处,手指在桌上轻敲出哒哒声。
“对了,我来的前一天薛家老太太过世,薛世雅大概眼下是在扶枢返乡了途中了。”
“这么巧,”陆方寒眼神一回,“薛家祭祀故里在海南吧。”
“是啊,他怎么也赶不上这回的牡丹宴了,虽然薛家人算不了什么,少一个人参和总是方便的。”罗礼甘又放松了下来,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哼,这可不好说。”
“可薛老太太真过世了呀,我爹特别派人打探过。”
“那又如何,该防的一样要防。”
“话是这么个理,可……”罗礼甘似乎有些为难,“其实老薛人还算不错。”
“他一个人错不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家的态度,他爹薛侍郎可还没死呐。”
“薛老太可是薛大人的亲娘啊。”罗礼甘不满道。
“那又能值几个钱,”陆方寒说完这句有些后悔,忙又叮嘱了罗礼甘一声:
“罗大人既然吩咐过了,你就做好分内事,别自乱阵脚即刻。”
他话音刚落,噌的一下,一枚棱形的铁黑暗器直接擦着他头皮过去笔直的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那枚暗器插入木质柱子上,陆方寒的甚至能听见那因为震动而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一旁的罗礼甘反应片刻后大喊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的爬到那油腻腻的木桌下面去了。
罗家的小厮们倒也不是毫无防备,纷纷从怀里拿出兵刃,将扣着桌子的罗礼甘围在中间,如临大敌。
陆方寒的手也摸上刀柄,只是大半天过去,谁也没发现发暗器的人。小铺子的老板见这阵仗还以外他们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吓得扑在地上只顾求饶。陆方寒皱眉想想,倒也不就忙着叫他起来,这小巷并不如何曲折,有人想在暗里算计的话只能是躲在两旁的屋檐间了。陆方寒自认耳力和目力均不输他人,可刚才一视之下却没发现丝毫可疑之处。那枚暗器就像凭空出现一般。
能将气息压制到如此田地,大概就不存在准头不行这种问题,多半是故意打不中,如此想着陆方寒倒不那么担心了,扬声道:
“哪位朋友想见陆某,可以现身了。”
等了片刻,小巷内除了并无人答应,不知不觉中,这里连路过的人也没有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中均是不解,等了半响,天空中飘落起细细的雨丝。
明明太阳已渐渐升高,金色的雨丝却依旧簌簌落下,这不算奇特的太阳雨,眼下却带给人异样的感觉。陆方寒闭上眼睛,调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气息与周围环境一致。他按捺下心,一点点,去感受周围的任何异样。
忽然他猛的睁开眼往身后看去,不知何时,巷子那一头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
“陆公子,这是……”有小厮颤抖了声音问他。
陆方寒示意他们噤声,看着那个人影,将刀刃拔出半截。这时一个灰色人影却从上方某处屋檐一跃而下,动作快如鬼魅。
陆方寒拔剑一挥却是扑了个空,这才发现对方并不是冲着他来了,几声大喊之下,众小厮纷纷倒下。
雨水混合着地上渐渐蔓延开的鲜血,在陆方寒脚下的青石板缝隙间蜿蜒流过。罗礼甘抖的连桌子都在瑟瑟而动。
见罗礼甘没什么大碍陆方寒反而松了口气,他弯腰将罗礼甘一把拽出来。
“别躲了,藏那儿真想护住你都不容易。”
罗礼甘死死拽住陆方寒的衣袖不放,牙齿上下抖动不已,半响才对他们面前那个蒙住脸的灰衣人憋出一句话:
“你……你是……你是谁?”
灰衣人目光呆滞,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身上没沾到任何血迹,右手干干净净的握着一把还在嗒嗒滴血的利刃。
远处那个人影也走的近了。
那是一个撑着竹纸伞的人,藤色衣衫下中等身高,握住伞柄的手十分消瘦。他的脸被那把绘有梅枝的伞挡住了一半,看起来并没多少年纪。
陆方寒一时倒不知该防谁好,可看那撑伞人的步履,武功应该是在灰衣人之下的。
待走进这早点铺里,伞下露出的那半张脸微微一笑,将伞收了起来。
这原来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说他普通是因为他既没有夺人视线的容貌,也没有任何的压迫感,只是给人说不出的亲切感,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又或者跟自己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形象很是相似。
陆方寒素来冷静过人,此刻面对这青年心里却也隐隐觉得对方大概并不是什么恶人。
那青年一笑。
“素闻陆公子大名,果然人中龙凤。在下韩岳,这般不请而来倒是唐突了。”
听到韩岳二字,陆方寒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两位还请坐下吧,不必紧张,在下并无对两位无理的意思。”
陆方寒看了一眼灰衣人,韩岳见状道:
“吴觞,退下。”
那蒙脸人浑浊的眼珠这才略动,纵身又消失在巷子两边高高低低的屋檐间了。
陆方寒拍拍罗礼甘的肩,示意他和自己一道坐下。
“韩先生这是在给下马威吗,一口气就杀了这么多人。”
“怎么会,我无意恐吓二位,这么做不过是想寻个清静罢了。”
“只有死人才够安静,韩先生也算是明白世理。”陆方寒冷笑一声。
听了这话,韩岳似乎有些诧异,随即宛然一笑。
“陆公子和高公子多年情义,难免会说这种话。”
“你特意在牡丹节开始前来见我,所为何事?”陆方寒也不与他绕圈子。
“高公子还好吗?”韩岳并不接话。
“不劳费心。”
“我说你这孩子,就算是为了套我的话也不应该回答得这么生硬啊。”
韩岳的实际年龄大抵过了三十,只是容颜举止却十分的年轻,如此说话很像是在故作老气横秋。陆方寒有了片刻的怀疑,这个自称韩岳的人,真的就是韩岳?
“韩先生看起来武功也不甚高,手下倒是无弱兵。”
“你说吴觞?”韩岳会意,“他几天之前武功也是平平,怕是三十招之内就会输给陆公子了。”
“想不到山明门还有这种让人武功一日千里的妙法。”
“这可不是什么妙法,陆公子目光如炬,自然能看出来他已经只能算半个人了,怕是现在连自己做什么都不清楚。”
陆方寒心里一震。
“你对他用毒了?”
“说是中毒,好像还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不过这也是他自己所求,倒也方便。”
陆方寒并不认识吴觞,自然也没再寻根究底,只是淡淡道:
“韩先生倒不怕他恢复神志后反戈。”
“若无这点把握,怕早已死了千万次,”韩岳给自己倒了杯茶,“只论武功,在下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怕告知两位,在下生平最恶武功,若不是当了这山明门主,总要有个样子,再不会学一星半点的。”
“我,我听说山明门主无不是武功盖世的。”一旁的罗礼甘结结巴巴的说。
“武功盖世?武功盖世其实并无多大用处,真正手握乾坤的人有几个是武功盖世的。”陆方寒倒想的开。
“不错,武功非我之术,陆公子是个明白人。”韩岳赞道。
“谬赞了,阁下才智出众,自然不屑与我等争这点小利。”
韩岳见他语气冷淡倒也不恼,只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
“细雨霏霏原是谈乐的好时候,既然陆公子眼下无心,在下也不勉强了,还请陆公子收下这个。”
他打开盒子立刻传出一阵轻薄的香气,里面是一朵绿色的牡丹,乍一看比起往常似乎太小了些,仔细打量才会发现这是一整块绿玉雕刻而成。每瓣花瓣都被细细雕琢,层层叠叠舒展而开,不失风骨,自然又没有丝毫匠气,堪称巧夺天工。
“这东西本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做的还算用心,据说是君王耗费一座城池的代价得了来换美人一笑的,无端端的就凭这些野史抬了好些身价。陆公子那什么没有,拿去当个玩笑也就罢了。”
“恕陆某愚钝,不明白韩先生此举意在何为?”
“在下是希望,陆公子……”
“叮铃铃!”
突然闹钟响了起来,打断了韩岳的话!
陆方寒猛然从自己床上醒了过来,随后睡眼朦胧的双眼努力睁大定睛一看发现自己依旧身在在现代的自己房间里,而后陆方寒将一旁吵闹的闹钟摁掉后,才恍然才想起原来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真的就只是梦……”陆方寒怔怔嘟囔着,只见此时窗外有微风拂过,拂过帘子将帘子带了起来,而后只听见窸窸窣窣的书本翻页声。
陆方寒怔怔的从床上下来后,步子缓缓的往那方走去,只见书本被风翻到了第一页——绝世风华:公子太凉薄!
第二十六章 洛阳礼赞绿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