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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无论如何不回京吗?”陆方寒低声问。
“这个我不说你也知道吧,再问有意义吗?”
“很有意义啊,对于我来说。”陆方寒叹息一声,“那个女人,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连至交好友的话也听不进去。”
“这不仅仅是关于清鸢的事情,搞不好对高家也会不利,我······”
“你少在我面前胡说了,”陆方寒打断他的话,“到底是为了高家还是为你自己的心结,自己心里有数,凭高学士一定会解决高家的威胁,你若参与了搞不好反倒成了高家的制肘,就如这一次一样,万一对方拿你做人质怎么办?”
“老爹明明在年初就知道洛阳不妥仍让我前来,我想他大概有让我去看看情况的意思。”
“高学士还让你万勿妄动呢,你遵守了吗?”陆方寒冷笑道,“云香楼一闹有探子的势力都会知道你高大公子的位置,即使我们真的只是单纯的游赏,以你的身份这么做也太招摇了吧。”
“你当时要在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当然会。”陆方寒干脆的回答,“世界上可怜之人从来救不完,与其滥用好心,不如想想如何避免自己沦落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那随便你,”高弘羽又急躁起来,“反正我已经动手了,然后呢,快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陆方寒把剑收回鞘里,放在一旁。
“我出门前一天按规矩跟父亲禀告过,虽然他当时喝的醉醺醺的根本没去听,但陆方陵知道后就找上我,让我给陆家帮点忙。”
“你不是从来不管陆家事务的么,你大哥想知道什么完全可以利用黄昏楼啊,何必找你那么麻烦。”
“因为这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大概考虑我多少也算陆家的人,至少会根据具体的情况作出对陆家有利的判断,免得事情一急起来耽误时间。而且,你也知道,我们陆家实是没人了,陆方陵每天为了撑场子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不然也不会找上我。”
“你又何必这么谦虚,要是你大哥真让你参与到陆家具体的事务里,陆家眼下的困难早就不算什么了。”
“我何德何能,这等出生也敢分下任族长的权,怕是活腻了吧。”陆方寒嘲讽的笑了笑,“总之,陆方陵跟我说的就像金又缺跟你说的差不多,我就知道有个洵亲王在山西闹事,虽然有可信之人人言之确凿但没有具体证据证明。”
“那个洵亲王到底是谁?”
“你让我按事情的顺序说,总之,陆方陵给我草草解释了一下,我也就当做举手之劳答应了下来,因为我当时认为是他太过虑,李忠焕正值壮年驻守山西,这种事多半是有人想生事造的谣言。因为你想,皇上虽即位没多久,但想要对我们十贵族下手的用意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多半是有人想借此挑事端,山西的事情不过是幌子而已,说不准就是想让当今对一向中心耿耿的李氏起疑心。”
“你这么想倒是在理。”
“可我一路上背着你接收黄昏楼收集来的消息,渐渐发现这事比我想的严重,不仅仅是个流言而已。”陆方寒顿了一下,“你是想先知道清鸢的来历还是想先知道洵亲王是什么来头?”
“你知道清鸢的来历了!”高弘羽大惊。
“只是她是近几年的状况,我也是在离开庙去找你的那三天里收到了关于她的消息。”
“她到底是谁?”
“她是洵亲王手下饲养的鹰犬,简单说就是专门负责杀人的影刽手,跟我们黄昏楼的剑客差不多,只不过行为更恶劣些。”陆方寒语气平淡。
“影刽手。”高弘羽愣愣的重复道。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她一见面就能毫不迟疑的刺我两剑,怎么看这行为也不是正道所为吧。”
“不,她告诉我刺伤你是一个警告,为了让我知难而退。”
“我可没看出来,”陆方寒眯起眼睛,“她动手那一瞬间的杀气,根本就不像会在意我的死活,不会错,她的那种杀气可不是单单杀一两个人就能聚集而成的。”
“这个先放一边,她做影刽手之前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你简直是被鬼迷了心窍,”陆方寒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先放一边?你听听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这是你平常会说的话吗?我不知道她之前的来历,总之她大概从十五六岁就开始作为影侩手杀人至今。我倒想问你,弘羽,你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心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你平素就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但还不至于到这等程度吧。”陆方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难不成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高熙兰?”
“你少妄加揣测。”
“看来是被我猜中了一部分,”陆方寒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什么都明明白白显在脸上。”
“兰姐姐早就死了,已经不存在于此生此世,我今生再也不会见到她,也不会傻到刻意从别人身上寻找她。”高弘羽声若寒冰。
“你并没有刻意啊,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了她令你恋恋不忘的原因,说起来熙兰姐就是在清鸢出现的那一年春天进宫的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姐姐一步步走到那种结局,你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吧。”
“跟你说过了,已经离世的人就哪里都不会再存在!”高弘羽“嘭”的一拳打到床沿上,“我只是,希望仍存活之人过得幸福而已。”
“是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选择,都应该以存活之人为优先,而不是沉浸在能宽慰自身的幻境里。”陆方寒直视他的双眸,“所以你是不是应该为自己,为高家的未来多考虑考虑呢?”
“你以为我是一味莽撞的人吗?”
“我没这么说过,”陆方寒移开视线,“这样吧,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个边陲小镇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有一天遇到一个明明无冤无仇却准备杀了你的人,更不幸的是你并没有与他势均力敌的力量,连当地官府也被他收买了。这时,”陆方寒意味深长的说,“小镇上路过一个有着厉害武功的大侠,他见你苦恼就对你说,与其如此忧心不如乘我经过这段时间先下手帮你杀了他吧。他这么说,你会同意吗?”
“这······”高弘羽犹豫道,“这种事,至少也要先弄清他为什么要杀我吧。”
“我就知道,”陆方寒无奈的说,“那好,我再问你,如果那个人不光是要杀你,还要杀光你的家人朋友呢?”
“那我大概就会同意先下手把对方杀了。”高弘羽想了想说。
“果然是这样。”
“怎么,你有意见啊。”
“没有,只觉得你真傻的自成一格,”陆方寒冷哼了一声,“换做别人,当然是毫不犹豫的让大侠出手,即使有威胁的只是自己一人也是同样。至少,我会这样做,清鸢肯定也是。”
“你凭什么这么武断。”
“我没有武断,那个人既然是影侩手,人命对她来说还会有重量吗?在自身感到威胁的一瞬间就要当机立断的干掉对方,这可是杀手的入门学。何况,她可是恶名昭彰的罗刹。”
“罗刹?”
“你也听说过吧,那是食人肉的恶鬼,书上写的是‘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这么说来,那女人的身手神出鬼没,可不就是么,而且,古人称罗刹若为女,则及魅惑,往往会以色诱人。她在江湖的绰号就是这个,平时为人可见一斑了。”
“你少断章取义,”高弘羽忍不住反驳他,“她是因为修习南疆的一种不祥秘术才会被这么称呼的。”
“是么,那还真巧了,”陆方寒移了移身体试图再坐直一点,“我听到的消息是,她有一次奉命去清理一家寺庙,从黄昏时分开始,不论是抱着孩子去那座寺庙里上香的妇人,还是不满十岁的小沙弥无一人得以逃生,百来号人的惨死使得整个寺庙的石板缝隙里都流动着鲜血,最后赶来救援的人们在偌大的寺院里只发现一个老和尚还有着微弱气息,那个老和尚临终时只顾抓着别人的衣袖说‘是罗刹,红色的罗刹,罗刹从地狱里爬了出来’,从此她这个名号就传开了。”
“什么?”高弘羽陡然间好似被人在寒冬腊月浇上一盆冷水,一时间从心底冒起的寒意侵袭全身。
“据说那间寺庙里的血迹至今也没擦干净,你要不信可以亲眼去看看。”
高弘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陆方寒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往下说。
“怎么了,影侩手之所以存在不就是为了杀人吗,杀一个还是杀一百早就没有了区别,手上的血腥味一朝沾染一生也洗不掉。你为什么接受不了,因为她不是你想象的那个人。还是你以为世界上真有那么多值得人同情的不得已?”
“······”
“要是我这样说了你还想为她辩解也随你,不过这改变不了事实,虽然她是在完成上头人交代的任务,但她确实曾在一瞬间掌握过数不清的人命,有多少人是真正该死,又有多少人是无辜受累的你自己去算吧,而且这还只是她所做下的一宗案子,就连杀人如麻这个词放在她身上也太过平淡了。
“居然是这样,”高弘羽无意识的回应了一句,声音含糊嘶哑。
“不然呢,你以为她是为了锄强扶弱杀才杀人的?”
“为什么······。”
“我要说她只是奉命行事,并非本意,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
高弘羽的脑子乱糟糟的,陆方寒的声音听起来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黄昏下的古刹在他的想象里渐渐浮现,婴儿的啼哭、血腥的气息,那天的夕阳是什么样的呢?是有着血色的光泽,还是如月光般惨白。清鸢她杀完所有人以后看着满院尸体又会是什么表情······
“······弘羽,你在听吗?”
高弘羽一脸茫然的看着陆方寒。
“你先回房里休息一会儿吧,”陆方寒看他的样子也不由担心起来,“这些话要说也不急于一时。”
“是谁?”
“什么?”
“居然让她做出这种事,那个洵亲王到底是谁?”
陆方寒盯着他半响,叹了口气。
“看你这幅样子,我给你说点历史故事好了”他以手附额,思索了一会儿再度开口。
“一百多年前,梁朝太祖起兵,即将成大业的时候,忽然一病不起。太祖的长子烨当时正在漠北一代追击败兵残部,太祖就立下遗诏,命自己的亲信前去迎烨回来称帝。但我们都知道,最后即位称帝的,是太祖的次子洪,长子烨怎么样了呢?史书上说是在追击敌军残余的时候反中了埋伏,不幸受伤不治。这都是一百多年的事了,是真是假本来也无所谓。”
陆方寒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高弘羽转过眼珠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继续说:
“最近我通过各种渠道,听到一种传闻,烨不是中了敌人的埋伏,而是被自己人陷害,至于是谁就可以想象了。不论怎么样烨在即位前已经去世是不争的事实。
烨死了,可他还有儿子,他的儿子被封为嘉宁王,嘉宁王不到三十岁就病死了,甚至死在了他的叔叔庆垣帝之前。但是嘉宁王也有儿子,他的儿子同样被庆垣帝隆重的册封了,可又在下一任皇帝辰昭登基后没多久不幸从马上跌落而暴毙。”陆方寒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种古怪的循环一直笼罩着嘉宁王的后人,没有一个男性继承人可以活过三十,大都死于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但这一支竟也没绝后,磕磕碰碰延续到了当今皇上的前代,先皇元辛帝执政时期。
到了元辛帝,嘉宁王唯一的后人自请出家,他自言福薄命浅,有生之年愿终身不娶,以己之身去皇家寺院为天下黎明百姓祈福,先帝大大的嘉奖了他,还赐他虚名,古怪的是,赐名一事竟然没有写进史书,其实应该说,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史书上一概没提,烨的后代在无声无息中被默认已经断绝。你猜,二十年前元辛帝赐他什么虚名?”
“什么?”高弘羽忍不住问了。
“无一法师”陆方寒意味深长的说。
“无一?”
“给一个和尚赐这种法名很有点不伦不类吧,先帝怎么考虑的我们自是不知,不过,你猜那个人出家前别人怎么称呼他的?‘洵亲王’,就是你在破庙的鹿眼上发现的那个字,但自他出家后再无一人敢当众提起这个人。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另一件事。据说,当然这个说法毫无根据,只是个说法,”陆方寒声音低沉下去,“当年嘉宁王的父亲,也就是本该即位的烨,在临死之前对身旁的心腹说:
‘我为太祖逐鹿中原立下汗马功劳,最后竟得如此下场,死后愿化为利刃,刺穿无德之人的心肠’。
要我说,这句话万一是真的,烨的后人也在得知后暗自记在心里,暗自用一只独角若刃的鹿作为本家的标志也就不显突兀了。”
“你是说,那只鹿大概是洵亲王的家徽?”高弘羽问。
“既然已经成了无一法师哪里还会有什么家徽呢,就算有,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外示于人吧。”陆方寒用手指敲了敲床沿,“不过,根据尘昏楼的消息,这山西股暗流正是有人自称为洵亲王,想利用这个名号趁现在贵族人心不稳做乱。只是不知这个人是真正有资格继承洵亲王名号的血亲还是无关的外人。反正不是本人。”
“那就不能称这人是洵亲王了吧。”
“是不是本人有什么关系呢?”陆方寒轻蔑的笑笑,“既然这个人敢自称是洵亲王,那他的用意可就昭然若现了,说不定他的举动是真正的洵亲王想做而没机会的,从这个角度看,甚至可以说他才是真的洵亲王。”
“你怎么那么确定不是洵亲王本人。”
“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于什么时候查不到,据说是因为他本人要求,如果过世不要发丧,也不要入坟,一把火烧成灰随风散了也就是了。”
“这个人倒特别。”
“是啊,从他自请出家就可见一斑。”
“有没有可能是诈死。”
“可能性很小,即使他已经出家还是相当于被软禁,元辛帝果敢过人,恐怕没那么好骗过。你非要假设也未尝不可,说不定上天怜悯真有什么办法能逃过那种命运。”
“要换做是我,一旦真能逃脱这种命运,定会选择隐姓埋名再也不涉足帝都。”
陆方寒一声叹息,“你也太天真了,虽然我不认为他能从监视下逃走,可他要真做到了那这次的主谋一定是本人。想想这么多年的屈辱与隐忍,那股恨意会使人不惜以死后将入无间地狱为代价,请来鬼兵将天下苍生卷入战争,逼罗刹现世让洪的后人血债血还。”
说完后两人一时都沉默了,桌上的蜡烛静静燃烧着,红色的蜡泪慢慢落下,在桌上形成不知名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