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来时候一个人也没遇上,你不觉得奇怪吗。”金又缺挠了挠圆滚滚的肚皮,“我进来的时候还发现了不少仆役和至少三个好手,出去的时候居然变成了空宅。那座大宅原本是这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几天前莫名其妙的就变成的洵亲王手下的暂时据点,洵亲王这次敢挑起事端一定是有万全的打算,这回既然被我们发现了地方,又不愿和我们马上开打,那至少也要换个地方吧······。”
“你在说什么?”高弘羽一头雾水忙打断越说越来劲的金又缺,“什么洵亲王?”
“啊?你不是因为跟踪洵亲王的人才被抓的吗?”
“所以才问你洵亲王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什么都不知道来这里干嘛?”金又缺看起来比高弘羽更吃惊,“你小子,搞了半天你老子什么都没告诉你?没理由吧,你这算误打误撞也太巧了!”
“也不算是完全的误打误撞。”高弘羽完全蒙了,想了半天就把自己来这里的始末告诉了金又缺,只是他没说出自己和清鸢的往事,也没提断簪,这样一来他的叙述就难免有些不清不楚。
“所以你大少爷正好在京城里待久了无聊想出来瞧热闹,陆小子是因为那个绿衣女子说了几句话就跟了你一路?”金又缺皱起眉头,“没理由啊,就算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老爹也该知道,这件事二月就有苗头了,而且陆小······罢了,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那个玉壶应该是给留在京中十贵其中一人的。”金又缺拍了拍身站起来,“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吧。”
“等一下,你还什么都没说。”
“回去你问陆小子吧,他好歹是陆家的人知道的肯定比我详细多了,你爹写的信就说了个大概,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小子也别瞎转悠了,这回丢的是武功,下回说不定就是命了。”
“可是······”
“可是什么,”金又缺极没耐心,“跟你说了不会有人留在那里,怎么,你大师兄这件事上要是猜错了头砍下来给你行吧。”
话以至此高弘羽也不好再回去了,金又缺在得知高弘羽一无所知后情绪似乎焦虑的起来,一路上黑着脸,把坐在马上的小泥鳅吓得紧紧靠着高弘羽不敢乱动。
高弘羽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安心,心里却是疑窦丛生。那个洵亲王看来跟自己在破庙大鼎上发现的那个“洵”字有关系,所以说,那也是洵亲王的势利范围?可是那地方并不是什么理想的固定地点啊,他低头看着坐在身前的小泥鳅乌黑的头发,是这个小女孩带他们去的,难不成······不,应该不可能。
“你们是怎么发现那座庙的?”高弘羽问小泥鳅。
“是阿亮哥发现的。”小泥鳅后仰着头对他说,圆圆的大眼睛清澈至极,“好像是我们分开行动的时候有个好心人告诉他有那么个地方可以过夜。”
“那个好心人你知道长的什么样吗?”
“不知道啊,我没问。”
搞不好就是那个洵亲王安排的人,这么说清鸢也是那一边的?所以她特地让小泥鳅被我们抓住?高弘羽心里暗想,可那就更不对了,自己掉进地道和发现那个“洵”字的机缘实在巧之又巧,而且眼下发现这些也毫无意义。换句话说,真要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吧。还是等回去问问方寒好了,想到这里高弘羽不由的生气起来,方寒是什么时候知道了那些重要的事情却瞒着自己的?
“大师兄,你不是该留在黑崖吗?怎么来的这么快?”
“老子哪能那么清闲,是你爹写信给师傅,师傅看了信就让我立即到洛阳待命。”
“我爹?”
“是啊,我快到的时候收到了阿平的信,想想看就先折了回来,结果阿平一见我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我去寻你,害得老子简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方寒呢?他现在好一些没有?”
“他血都快流光了,哪能好那么快,”金又缺耸耸肩,“我就见了他一面,啧啧,够呛,不过大夫也说了,慢慢将养着就好了,看来眼下是去不了洛阳。”
高弘羽一时默然,良久金又缺忽然说:
“话说回来,那个粉红衣服的居然给你下了禁锢,那可是很耗内力的,而且还为了你和同伴出手,她这么做完全说不通啊。”
“······”
“而且我见到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夜晚模模糊糊的我还以为自己认识她。”
“认识她?大师兄,你见过和她相识的人吗?”
“是啊,但又想不起来是谁,只是眼熟的很。”
金又缺低头想了想。
“啊,想起来了,她身形可不有些像熙兰嘛,特别是背影。”
话一出口金又缺顿时觉得气氛不对,他坐在高弘羽背后,看不到高弘羽的表情。
“熙兰是谁?”小泥鳅忍不住问。
“你这小鬼,没事问这问那的烦不烦啊。”金又缺骂她,“小心我把你丢下马。”
“大师兄,没事,”高弘羽止住他,接着对小泥鳅说“是我大姐,叫高熙兰。”
“哦,她长得像大姐姐吗?那岂不是很漂亮。”
“我还小的时候她就进了宫,没多久就过世了,所以我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高弘羽语气淡漠的说。
“那什么,不然我先跟你说一些吧,”金又缺忙转移话题,“其实今年年初的时候山西那边有异动,传言那边有人开始屯兵屯粮,有谋反意图。这等大事那个小皇帝当然紧张了,虽然十贵族最近常有不满,但这种时候也必须先弄清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据说五月五牡丹节的时候洛阳会有异变,你爹找黑崖的人助阵去洛阳,至少他是觉得这事不简单。”
“山西?不可能啊,山西总兵可是李忠焕,什么人能在他鼻子底下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既然流言已经传到京城,李总兵难道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有啊,他上表朝廷,说这是无稽之谈,有人想借乱邀功而已。”
“那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帝王之心最是猜疑,更何况连你爹都不能断定,高学士是多厉害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吧。”
“老爹这么做,是怀疑李总兵有变?”
“这我说不好,被人要挟控制也说不定。”
“李氏一族在十贵族里对皇族最是效忠,特别是现任族长李忠焕,那可是出名的铁血将军,说一不二,向来只为皇室的箫氏马首,连我们高家和排名第二的王氏都不买帐,他几年前血洗突厥的时候曾说过‘敢犯当今江山者,若为吾独子亦当斩于马下,况儿等蛮夷。’很难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管辖的山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
等回到亳州城,金又缺带着他们来到了高德顺的府上,来不及跟迎到门口的高德顺和高夫人多说,高弘羽直接忽略阿平喜极而泣的表情,在仆婢的带领下来到了安置陆方寒静养的别院。
一进去高弘羽发现陆方寒正在床上沉沉昏睡。
原本高弘羽打算一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摇醒,非得问个清楚不可,可是现在见他这幅仄仄的样子,到底还是硬不起心肠,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等着他自己醒来。
陆方寒面无表情的沉睡着,浓黑的睫毛静静伏在眼睑旁,脸色黄如枯叶一般,脸颊有些凹陷,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认识他这么久,高弘羽很清楚这家伙总爱在人前摆出一副洒脱的意态,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都不放在心上,无牵无挂,随性而为,但合目而睡的他,眉宇间总有些不快乐愁绪。
薛慧珊嫁人的那天,他照旧去绮安楼找紫冰,高弘羽不放心跟着去,他还嫌高弘羽太婆妈。
“我又不会娶她,白耽误人家姑娘,嫁了正好,省得整天摆出一副我欠了她的样子。”紫冰一曲终了,他随口解释了一句。
“薛姑娘明明对你有意,你要真那么喜欢她,现在就去把她抢过来。”高弘羽直接对他说,“横竖吉时还没到,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能帮你承担”说着他自己着急起来,“你不要赌一时之气后悔终生!”
陆方寒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后悔?为什么,我不能给她的,别人能给她,我若爱她,何必阻拦她幸福,若不爱她,就更没必要了。”说罢他一举杯饮尽杯中残酒,“要是按你说的做,我才真会后悔终生。”
“她跟不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幸福?”高弘羽激动起来,“看了我姐姐的下场,你还有不明白的吗?”
“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薛慧珊和你姐姐不同”陆方寒冷冷的说,“只有你们这种身份,才有资格说那些都不重要,我告诉你,这些其实比人命都重要多了,她能懂得这些,我也替她高兴”说完他忽然哈哈的笑了,“什么都不明白的人其实是你,三天前我忍不住又设法见了她一面,告诉她,如果她愿意我就带她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总能有容身之处。”
高弘羽大吃一惊,“那,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陆方寒的眼神忽然涣散开来,迷迷茫茫,似乎没有的焦距,他明明是在回答高弘羽的话,看起来却似乎是着对眼前不存在的个一人。
“她拒绝了,你想听她的原话吗?她说‘以我的出生,要是嫁给你,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恨我,你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想争的人吗。’”
“她,她居然这么说······不可能吧。”高弘羽张口结舌。
“天真的只有你一个而已。”陆方寒站了起来,“紫冰,对不住,今天给这家伙搅的没心情了,我先回去。”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高弘羽默默坐在那里,不知是该气薛慧珊的无情还是该替他难过,良久,紫冰轻声叹道:
“我真是羡慕薛姑娘啊。”
正想着,忽然听到陆方寒说:
“你干嘛一副被女人甩了的丧气表情。”
“小九,你醒了。”高弘羽忙站起来走到他床边,想到过去种种不自觉就收敛了开始的火气,放缓了语调,“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陆方寒靠着床头坐起来,“亳州出药材,这几天我真是被大补一番,你怎么回事,玩失踪上瘾了?”
“哪里,这回是被女人抓了。”
“遇到女人你就变成罗礼甘那个傻帽,”陆方寒嘲笑他,“怪不得到现在也找不到老婆。”
你还不是一样,高弘羽心里默默顶了他一句,刚想说话手忽然被陆方寒抓住了。
“你手怎么了?”
高弘羽低头一看,手腕上的伤还没痊愈,他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就随口说:
“动手的时候被对方划伤的。”
“啊?这一刀又深又齐整,不像啊,真要划一般也选拿刀的右手吧,那地方又不是什么要害。”
“谁让你管这么多,我说是就是。”
“要真是就好了,就怕你被关起来一时害怕想不开要割腕自尽。”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害怕,”高弘羽急了,“实话告诉你,你当时做好人救了秦赤凛差不多就不行了,我怕你有个三长两短陆家问我要人,想着说不定人的鲜血可以有点作用,就······。”
“你就把血往我嘴里灌了?”陆方寒的一副恶心的表情,“怪不得我现在喉咙都不舒服,谁让你胡乱来的,万一把傻气传染给我怎么办。”
“你!”高弘羽恨不得现在逼他把自己血还给自己,“我不跟你计较,大师兄已经跟我说了个大概,那个洵亲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立刻就把之前瞒着我的事和从尘昏楼打听出来的消息都一五一十说一遍,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危险之类的废话,我现在的心情已经很危险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陆方寒长眉一轩。
高弘羽顿时语塞,犹豫了一会儿搪塞道:
“你都说了我就回京。”
“谁信你,”陆方寒很不屑的说,“我快死前就让你回去,你当时明明答应的痛快,事后还不当成耳边风。”
原来他还记得,高弘羽没办法了。
“好吧,你不愿意说我就直接去尘昏楼以高家人的身份买他们的消息,要是买不到就跟大师兄一起去打听,再不行我就等着五月五日牡丹节弄清楚,到时什么都不明白吃亏就算我活该。”
陆方寒看了他半响,见他一脸决然的样子就说:
“金又缺真是莽撞,好吧我跟你说,不过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先告诉我。”
“你不会套了我话以后又装死吧。”
“你真是白活这么大,跟十岁的小鬼没任何区别。”陆方寒瞪他,“你说不说,不说算了,我还想接着睡觉。”
高弘羽怕他改主意,只好先说,包括清鸢讲的那些也一并重复了。
陆方寒听了之后一阵沉默。
“也算是预料中的一种情况吧。”
“喂,你就打算说这么一句?”高弘羽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当然不是,你那么着急干嘛。”陆方寒拿起就挂在旁边的昼牙,唰的一声拔出来半截,闪着冷冽光泽的刀面映出他又大又黑的瞳孔,似乎很疲惫。
第十章 紫萧沉沉话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