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柳明看了下天，今夜无风，月光照着地上很亮，像是披上了银霜。
高高的祭坛上飘着浸血的布条，血红色渲染了整个高大的祭坛。
紫檀镶金打造的莲花祭台，柳霜安详地躺在上面，好似睡着了，但不时喃喃的话语却又暴露出这个女孩并没有很安详。
柳明站在祭坛的下面等候着，看着远处走来的长老们，身着白衣长袍，个个面色凝重，这场无声之战就要开始了。
长老围着莲花祭台，嘴里面念着些东西，一边走着一边念着……
“父亲！父亲怎么来了。”柳霜看见父亲站在院子口，马上放下手上的习武的武器朝父亲跑去。
“霜霜，你听好了，现在就得走。”父亲神色严肃，很急地开口。
“现在？去哪里？”
“以后你一个人过，谁也不要信，此去必定艰险重重，我们都无能为力，你……自己万事当心。”父亲带着她，一步没有停歇，把她推上马车。
“父亲，父亲，我还没有和母亲还有阿弟道别。”柳霜掀开车帘，父亲面色凝重，闭口不答。
“父亲！父亲……”可父亲的表情却没能再让柳霜说下去。
“柳霜，今日你就当魁族那个天真的柳霜已死，你贵为族长，该担起这份责任的，为了魁族，死不足惜。”
柳霜千言万语都再说不出口。
可是我是霜霜啊，父亲，我是霜霜啊。
柳霜闭上眼睛，泪水不住流淌：“我尚年幼，魁族选我做族长，那年我还未满七岁，霜雪彻天，空堂冰窑，四下无人，举目无亲。”
“第一次追杀，正值八岁生辰，凉月之下，我杀了他们，血溅庭院，雨下了三天三夜，也未冲刷干净。”
“为了魁族，我自觉无愧，唯独有愧于还生一人，我欺骗了他。”
“你们选中我，给我多多福赐，选我为魁族献上，为天命献上，我毫无怨言，连我七情六欲也要我斩断吗！”
“我父亲，母亲，阿弟，我没有不放下的，要我走，我便走，你们的要求，我没有不做的。”
“说得好听，让我当上族长，因为我的力量过于强大，最具觉悟。我做了全部的事，你们要我做的，我全做了。”
“那我呢，那我呢！我算什么，我还算什么！你们的工具，保护你们的工具吗！凭什么啊，他们都说我是最被偏爱的一个，可是事实呢，我就是一个被你们任意使唤的工具罢了……”
黑暗到看不见底的世界，升起点点亮光，小小的一个个全都朝柳霜慢慢飞去，把她包裹抱住。
莲花祭台上升起亮光，把柳霜包裹住，柳明站在祭坛之下，被那亮光吸引，那光不刺眼，像是治愈温暖着那光团里的人。
柳霜渐渐苏醒过来，看着身边的光团渐渐降下，柳霜撑起身子，慢慢站起来：“好，我在此立誓，定不反悔。”
柳霜站在莲花祭台上，渐渐走下来，一身白衣，像是出尘的仙子，芙蓉玉面，身姿窈窕，好似一夜绽放的娇莲。
那夜之后，柳霜恢复如常，在魁族内生活。
“阿姐，我们去放风筝吧。”柳正卿穿着红色花袄子，拎着两只风筝，蹬蹬就跑来柳霜的院子。
柳霜正坐在暖炉旁边看书，看见柳正卿笑着跑进来。
“阿姐，走嘛，我们去放风筝去。”
柳霜拉过柳正卿的手，发现他的手都是冷的。“你啊，你看你手都好冷，这里暖炉这烤一下。”
“嘿嘿，我不冷。”柳正卿身上暖和着，就是拿着风筝跑过来，有点被风吹冷了。
“这么今日不用上学吗？”
“害，我们的夫子今日感染了风寒，告假了，今日就暂且休息一天。”
柳正卿拉着柳霜撒娇：“走嘛，阿姐，我们去放风筝，有好多人都去了。”
“这么大了，也没个正行。”
柳霜看着弟弟都抽条了，个子都与她一般高了，可还是个孩子心性。
“阿姐，就去嘛，娘亲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走了，你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了，阿姐，去嘛，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柳正卿摆出委屈的样子，柳霜也不忍心，她就这么一个弟弟，自己的命运也不知道会不会落到他头上。
现在他这么无忧无虑地活着，是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自己多担一天，他们就多一天安稳。
“好，那回来，我可要试试你的功夫怎么样了。”
“和阿姐比，谁打得过阿姐啊。”
“哈哈，阿姐让你一只手。”
“好吧，那阿姐陪我去玩吧。”柳霜放下手里的书，拿过柳正卿手上的风筝，看了看，是老鹰和蝴蝶的样式。
“也亏得你想得出来，大冬天的放风筝，走吧，去哪。”
“耶，走吧，不远的。”
天气倒是很好，还出了太阳，风也不大，很舒服的天气，就是不知道风筝飞不飞得起来。
柳正卿拉着风筝一直跑，借着风力，托起来风筝，一下就把风筝放飞起来了。
柳正卿高兴地冲柳霜喊着：“阿姐，你看，哈哈哈。”
柳霜没怎么放过风筝，不太熟练，但还是照着柳正卿的姿势，拖着风筝跑了起来，果然风筝自己就飞起来了，再把线一点点放长。
“我的也飞起来了，啊哈哈哈。”
柳正卿看着柳霜笑得很高兴，就知道自己带阿姐来对了，阿姐在家里时间不长，阿姐不开心他看得出来，他不知道阿姐的事情，但他可以为阿姐放松。
这是他的阿姐，虽然总是像一个英雄一样，但阿姐也是一个姑娘，是一个需要开心的寻常姑娘家。
柳霜和柳正卿在外面玩了很久，柳霜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一直到天渐渐变暗，才和柳正卿回到家里。
“去哪里玩了，这么晚才回来。”母亲坐在堂上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回来，有些愠怒。
柳正卿缩着脖子，躲到柳霜身后。
柳霜端正地说：“娘亲，今日天气好，我和阿弟出去放风筝了。”
母亲轻叹一口气：“霜霜，你爹来信了，恐怕……你该走了。”
柳正卿舍不得柳霜，听到母亲的话就急了。
“阿姐才回来，这么又要走，这都快要新年了，就不能开春了再走吗？”
“就出去一天就野啦，你懂什么啊，你还小，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我也可以很厉害，我可以保护阿姐，阿姐就不用出去了。”
“你有多厉害，今日逃学，习武也走神，这就是你说的厉害！”
柳正卿被母亲说得眼睛有些红了。柳霜拉过柳正卿：“娘亲我知道了，我回去收拾一下，尽快就走。”
“正卿，阿姐……阿姐又不是不会回来了，等你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姐，阿姐就回来了。”
“嗯，阿姐说话算数。”柳霜宠溺地笑笑：“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