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色早,晚霞如火烧。南雁路迢迢,力倦随风飘。
寒夜风潇潇,思君芳心憔。感时泪满面,哀思如春潮。
不知不觉间,已是入夜时分。皇上的圣旨已下,苏震就算有心相护罗绣兰,也万不敢违抗圣旨。罗绣兰的结局,苏梓莘心中已然早知道会有如此结果,那言不由衷的道歉,那撕心裂肺的吼叫,那皮开肉绽的折磨,那血肉淋漓的鲜血,在她眼里仍是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苏梓莘心地本就善良,看不得别人受委屈,吃苦哪怕是吃亏。即便如罗绣兰般事事针对自己,即便罗绣兰是那时心中的仇人。苏梓莘不管是多么的恨一个人,在那人一蹶不振,跌入深渊,她也是无法做到再落井下石。
正所谓种孽因,得孽果。苏梓莘也很清楚,罗绣兰的一切结局,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更怪不得自己。就如同一个剑客,剑拔出来刺向你,若你不反击,那你就将走向毁灭。连日下来,苏梓莘也是身心俱疲,早早用过晚膳后,便回到自己雅苑休息,心中思虑着近日来,发生在周围的各种事,久久都无法平静。
深秋的夜风,透着刺骨的寒意,苏梓莘望着烛光发呆,想起前世的种种过往。忆往昔,哪堪回首,想起苏伦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中透着浓浓的暖意;想起前世父亲的偏颇,自己与父亲的隔阂,心里透着无法释怀的怨怼;想起前世裴君承的背叛,那过河拆桥,毫不留情的杀意,心中充满了滔天的仇恨。
良久,良久,烛光下的伊人呆愣在那里,直到丝丝的倦意漫上心头,也是毫不知悉,以至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夜里已经甚为寒冷,小翠觉得小姐近日情绪低落,便悄悄来到房中,看到在桌案上睡熟的苏梓莘,微微叹息,缓缓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轻轻扶着她,将她送到温暖柔软的玉床上,换了睡衣,照顾她睡下,才吹灭烛火离开苏梓莘的房间。
看到罗绣兰的凄惨的下场,苏寒内心也是极不平静。他自己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三小姐苏梓莘的咄咄逼人,一步步将娘亲逼入绝境,即便娘亲有些对不起她,也不能如此狠心吧。后来,又想到云王对自己是用之则来,挥之则去,待自己与娘亲身处绝境再无利用价值之时,云王裴君承会毫不吝惜的一脚踢开。
想及此,苏寒心中充斥的怨恨,暗暗下定决心,如今天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父子之情、君臣之情、朋友之情等等又如何,亘古以来,永恒不变的只有权力,所以自己要爬上权力的巅峰,让任何人都没有欺负自己的资本。哼,苏梓莘、裴君承,还有那个小人汪林,他们都给他等着吧!总有一天,他苏寒会让他们跪下来求本少爷。
将军府的不平静,恐怕整个裴城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苏震内心虽然非常心疼罗绣兰,毕竟这是夫人过世之后,自己唯一付出感情的一房妾室,可如今已然引起皇上的注意,为了将军府的前途,为了以后自己以及伦儿仕途的稳固,罗绣兰也只能委屈担待了。
然苏震心里却思索着,苏梓莘这个女儿,性子好像越来越变得刚毅、坚强,好似比以前更为聪慧、谨慎,事事安排的毫无破绽、步步为营、无懈可击。
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如今连自己这个父亲,都没办法看透,就如此等将罗绣兰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她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苏震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无法看清。然而苏震心里也着实担心,当下自己与女儿的关系,真有些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
他想到此,刚好借罗绣兰失势的机会,缓和一下父女关系,也是未尝不可。苏震静静的思考了良久,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已然已经有了计较。
就这样苏梓莘情绪低落的过了数日,总算将军府因罗绣兰一事引起的余波渐渐平息。可是,近段时日因为罗绣兰几乎就剩下半条命,奄奄一息,根本无法操持将军府的日常事物,导致将军府濒临过冬,如采买诸如煤炭、粮食、棉絮、冬衣等等诸多琐碎之事,一一都向苏震汇报,这一时间苏震可被折腾的焦头烂额。
这日,苏梓莘一大早起床后,便看到一群下人被哄了出来,心中甚为疑惑,不由得走向前便问道:“你们都是怎么了?”
小翠从前院走过来,看到苏梓莘脸上的疑惑,摇了摇头,让众人下去,拉着她,向院中走去,边走边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吧!最近不是要过冬了嘛,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要采买很多过冬的物资。
如今二奶奶大病不起,府中没有人操持这等事务,所以大家纷纷向老爷汇报。小姐,你是知道的,二少爷和四小姐,这等事是从不过问,大少爷又要忙军营的事情,所以,现在大家只能去禀报老爷!”
苏梓莘默默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苏梓莘正想说下去,忽地,一阵声音从后院方向传来。
“三小姐,三小姐!”
苏梓莘微微一怔,心道:好熟悉的声音,嗯,对了,是桃花。她正寻思着,果然桃花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面前。苏梓莘轻轻看了桃花一眼,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桃花恭恭敬敬的躬身一拜,道:“老爷说,三小姐今日旁晚不要出门了,晚宴一起吃个团圆饭!”说完,她向着苏梓莘笑了笑,转身就要作势离开,又匆匆道:“我马上去军营通知大少爷!”
苏梓莘缓缓点头,口中只是冒出一个“好”,目光平淡的看着向前门走去的桃花,心中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小翠,我们去看看二姨娘吧。”
小翠诧异的道:“小姐!你这是……”
苏梓莘没再说什么,拉着小翠的手,就向着正堂东侧的凝香苑方向走去,小翠迷惑不解,心中想着竟然小姐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便握紧了她的手,跟着走向凝香苑。
刚走到罗绣兰房外,便听到里面一阵阵低吟声传来,苏梓莘向小翠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向前走到门前,“咚咚咚……”敲了几下。
片刻之后,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出来,“门没锁,竟然来了,就进来吧!”
小翠轻轻推开门,让苏梓莘先进去,她点了点头,向前跨入罗绣兰的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虚弱的躺在床上,根本无法起身,奄奄一息的罗绣兰。
罗绣兰望着走进来的苏梓莘,惨然一笑,道:“三小姐,你赢了还不够,如今还要亲自来羞辱我一番吗?”
“二姨娘,我从来没想着与你争什么,也没想和你过不去,只是,一直都是你咄咄逼人,我是被逼无奈,希望你不要怪我!”苏梓莘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罗绣兰忽地凄惨的大笑了几声,睁开眼瞪着苏梓莘,道:“我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梓莘疑惑的摇了摇头,道:“本小姐真不知道,到底我哪里得罪过你,你却处处针对我!”
“苏梓莘,我以为你长大了,原来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大公子和三小姐本为嫡出,按照祖宗规矩,当然是将军府的继承者。可我与苏寒有什么呢?老爷百年之后呢?”罗绣兰黯然道。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小姐一贯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竟然你对我不仁,也不要怪我,你好自为之吧!”苏梓莘望着躺着床上虚弱的罗绣兰,冷冷的道。
罗绣兰又道:“苏梓莘,别以为你已经赢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你等着,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苏梓莘淡淡一笑,别开脸面对小翠道:“小翠,二姨娘说会让我们付出代价哦,你怕不怕?”
小翠咯咯一笑,嬉皮笑脸的道:“好怕!好怕!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万一她起来咬我们啊,那该怎么办?”
苏梓莘对着小翠笑了笑,转脸盯着罗绣兰,冷道:“罗绣兰,我不管你还有什么坏心思,只要你对付我和小翠,破坏将军府,本小姐定不轻饶!”说完,作势就要走,想了想,又低声对罗绣兰道:“二姨娘,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最近府中没有人管理,本小姐勉为其难的决定,接管你原来府中的权力……”
“你你你……”罗绣兰听及此,怒气冲天,睁着圆圆的红眼瞪着苏梓莘,嘴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梓莘大声道:“小翠,我们走!让我们的这位传说中自封的‘夫人’,好好休息吧!”
小翠笑着道:“是!小姐!”说完,走上前来,牵着苏梓莘,俩人手牵手离开了罗绣兰的房间。
罗绣兰愤怒到了极点,然如今此时此刻,自己的境地,怕是有心无力,心中合计着各种方法,可仍然一筹莫展,黯然的摇着头,叹息一声,口中不时的发出低低的吟声,一时之间凝香苑又转为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苏梓莘和小翠结伴出来返回雅苑,远远便看到苏寒,心中沉思了片刻,俯身在小翠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小翠默默点头,道:“小姐,你放心,小翠我知道了,马上就去!”说着,轻轻放下苏梓莘的手,转身迎面向将军府外走了出去。
苏寒大步走了过来,看见小翠,目光冷漠,没有任何言语,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苏梓莘稍思索,快步转身的墙角,闪身返回雅苑。
小翠急急忙忙跑了一趟青瓦台,向玲儿说明了苏梓莘的安排就匆匆回府,一直陪在苏梓莘左右。今日晚上老爷要宴请苏梓莘,小翠心道,只怕此事没这么简单。
时光缓缓逝去,绵绵冬日依然来临,天空中伴随着寒风,已经飘起来缤纷的雪花,片刻间,整个煜锦国都城裴城盖上了一层银装素裹,绵延千里,白皑皑一片。
第71章 因果循环终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