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牢房里,女子整个身体蜷缩躺在潮湿而阴冷恶臭的地面,衣衫破烂浑身是伤,伤口流出的血将身下的干草都已然染红浸透。
“给我打开它!”少年看着围着他的衙差与捕快,阴沉的脸庞似凝聚着暴风雨,声音里也渗着凌厉杀气。
“你,你不能带她走。”
张传耀被安夙银枪枪尖抵在胸口,脸色死白,额头冷汗岑岑,:“本官不能让你带走她。少侠我劝你想清楚,劫狱是死罪,且她已画押认罪,为个淫(和谐)荡犯妇,把自己变成钦命要犯那多不值,我实话告诉你,她杀的是明府少爷,当场被抓人证物证具在,注定难逃一死。”
噗——
未等张传耀说完,少年手中的长枪已戳穿他的肋骨,狠狠抽回,她手臂再挥劈开了牢房门上挂着的铁锁。
跨进那道牢门,少年上前将女子扶了起来,声音哽咽的唤:“大姐,我是阿夙,你醒醒大姐,我是小七啊,我来带你回家了,大姐……”
她颤抖着手轻轻拔开女子脸上的发丝,看着女子满是血污的脸上被刺的贱字刺青,额头青筋鼓起,给女子喂了一粒护心丹,回头看着那躺在地上捂着腹部还在哎呦叫唤的狗官,双眼泛红,眼珠都几乎凸出了眼眶。
脱下外袍盖在女子身上,她拿着银枪朝那狗官走了过去:“你说她已画押招供,那就把她的口供和你们审案的卷宗记录全都给我拿来,若少一张纸你可以看看我砍了你的脑袋,会不会变成钦命要犯。”
昏暗的地牢里泛着阵阵金芒。
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块金牌,看清金牌上的字,张传耀连伤口的痛都几乎忘记,张大着嘴惊呼出声:“免,免死金牌,你,你是……”
噗——
银枪再落刺入他另一面肚腹,张传耀惨叫了一声:“快,快,快去将所有的卷宗全都拿来,全部交给少侠,还不快去,都想看着本官死么!”
接过差官递过来那张摁着鲜红手印的纸。
五指一捏。
纸张在少年掌中化成了一堆齑粉。
转身步入牢房抱起安绮寻,安夙星眸怒视张传耀:“你的狗命就先寄在你的脖子上,等本世子办完事定会来取!”
安府南院绮寻阁。
女子如同破布般了无生息的躺在榻上,榻边,一老者正替其诊脉施针,半晌后他收针入囊,擦了擦额头的汗渍。
守在一旁的少年和少女早已等不及匆匆上前询问。
“怎么样,大夫,我大姐如何了?”
大夫摇首叹息,满面悲悯道:“伤者伤势太重,时间已不多,你们节哀,早些替她安排身后世吧……”
“陈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她不能死的,求求你,救救我大姐,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陈大夫……”
安元菱泪落如雨,跪地咚咚不停的恳求着,额头眨眼轻紫一片:“我求你了陈大夫,这些年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一直都是姐姐照顾我,保护我,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少年却是一把拽住了老大夫的衣领:“你少胡说八道,我大姐她还活着,你不是整个帝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你给我赶紧救她,你若不救活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世子,就算你杀了老夫也没用,她受刑太重伤及肺腑加之被……”
老大夫说着微顿:“她因此受了太大的刺激,已无求生之念,即使华佗再世也回天无力。幸得你给她吃了护心丹又给她渡了内力护住一息心脉尚存,我已施针让她暂时醒过来,老夫劝你们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说吧……”
大夫的话无异晴天霹雳,安夙骤然松手身形一个踉跄,脸色泛白,星眸之中盈着泪光,脸色却是紧绷到铁青:“你治不好不代表别人治不好,我现在就去找太医,还有师兄,师兄可以治好大姐,我师兄他一定能治好大姐的,我这就去传讯……”
她说着就往外冲,身后却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
“夙,夙儿,不要为难陈大夫了……”
安夙回头,床榻之上女子眼帘不知何时已睁开,手动了动似想抬起来却是无力,她眸光落在哭得泪人般的安元菱身上:“元菱,你先送,先送陈大夫出去奉茶,姐姐有些话想要和夙儿说,夙儿,你过来……”
“大姐,我在这里,大姐我回来了。”
泪无声无息的下落,少年半跪在榻前,声音哽咽难言:“都是夙儿的错,是夙儿回来晚了,姐你撑着,我这就进宫去给你找太医,还有我师兄他一身医术尽得师父真传,他一定会治好你的。大姐,你一定要撑着,我还想吃姐姐做的桂花糕,我还想看着姐姐穿上嫁衣,我还要背着姐姐送姐姐出门子,我还想看着你嫁人生子,姐……”
“阿夙,不要难过,能在死前见你一面,我已心满意足。你不要伤心,也不要责怪自己,姐姐到了那边,就能见到爹爹和娘亲了。”
安绮寻凝着少年的眉眼,笑中带泪,任少年握着她的手,染血的指尖落在少年脸上一点点抚过,眼中满是疼惜:“这些年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一个女儿家却要像男儿一样学文习武远离家门,定过得很辛苦。”
安夙微愣:“姐,你都知道了?”
“娘临终前,全都告诉了姐姐,娘还托姐姐好好护着你。”
安绮寻点头道:“阿夙,不要怪娘,娘一直很后悔不该为一己私心就让你扮成男儿,可后来发生的事娘也没想到,爹去世后娘不顾你的意愿在你病中便将你强行送往临江府交给族长爷爷教导,也是想要护你周全。娘不让我们把她去世的消息告诉你也是不想你回来涉险,阿夙,不要怪姐姐也不要怪娘。”
“我没怪过娘,也没怪过姐姐,我只怪我自己,为什么七年竟都没有回来看你们,否则也不会连娘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我只怪我自己,为什么没能提早回来帝都,若我能再早一点点,哪怕只一点点,姐姐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安夙悔恨的摇头,泪,一滴滴落下。
那些事小时候不懂,可渐渐长大她懂了。
她全都懂,她从没怪过娘亲。
“阿夙,人各有命,这世上之事从无十全十美,娘与爹鹣鲽情深又如何?仍抵不过公婆一个无嗣之过压下来,苦了你一个女儿家为此扮了十六年男儿娘也仍未能与爹终老白头。”
安绮寻轻咳,虚弱的声音里隐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欣慰:“可能看到你长大成人,姐姐也算不负娘所托,有免死金牌在手,你的未来姐姐也算放心了,我知你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像爹那样的大将军,大英雄,可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姐姐都希望你记得定要平平安安的,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元菱,咳咳……”
安夙望着女子定定的道:“大姐你放心,阿夙会保护二姐,有我在谁也别想欺她分毫,大姐你别说了,你先休息会儿,我这就进宫……”
“不用了!”
女子拉住安夙的手:“我,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阿夙,我想,我想见见他!”
“……”
安夙擦了把泪,沉默片刻点头:“好,我这就去带他来,姐你等着,就算是押,我也会把他押来见你。”
给女子又喂下两粒护心丹,安夙拿起倚在墙边的银枪,交待安元菱与陈大夫守着安绮寻,前往苏国公府。
彼时的苏国公府里却是丝竹阵阵,鞭炮齐鸣,府中一片喜庆嘈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风雪中,少年手持银枪站在苏国公府府门外,听着那堂中传来的礼官高喝声绝美的容颜之上像覆上了一层冰。
大姐奄奄一息,他苏长卿却在此与别的女人拜堂?
真是好!!
脚尖轻点,少年纵身而起,双腿在空中回旋连连踢倒数个守门之人,半空反身一旋,靴子落在门板上,咔嚓一声直接被踢到向内倒去,如雷般的巨响让苏府中嘈杂声顿歇。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将视线看了过来。
只见大门口的石阶上,十五六岁的少年踩着门板顶着风雪走了进来,素雪白袍染血,发丝微有凌乱,染血的手中银枪枪尖在青石地面一路划过,尖锐的铿锵声中带起阵阵火星,周身散发的气息比之风雪还要冰冷。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近。
少年就在众人眼中一步步走到喜堂之中,看着那站在喜堂前,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和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烨烨星眸泛起的凛冽寒光,和着银枪的银芒舞动是阵刺啦嘭啷的声响。
喜帛尽数碎裂,红案倒塌,上方贴着的大红喜字也被那劲风绞成红色的纸渣飞上半空,又缓缓从半空落下。
众人尖叫声中,银光再闪,少年手臂舞动,挑开堂中紧紧护着新娘,呈相拥姿势的一对新人,枪尖抵在新朗颈间:“现在,跟我走!”
新朗苏长卿眸光落在少年脸上,微有讶异。
“你是阿……嘭……”
不待他话落,国公夫人已一掌拍在桌面:“混帐,你到底是谁?为何毁我儿喜堂,阻我儿拜堂不止,还敢拿枪挟持我儿,来人,把他给本夫人拿下!”随着话落凌乱脚步声四起,国公府的护院冲出将喜堂团团围了起来。
苏长卿惊叫出声:“等等,母亲,不要……”
“将我拿下?就凭这些人么?”
少年星眸扫过那群下人,枪尖在男人颈脖一划而过,男人颈间顿时多了根红线有血珠落下,那刺目的血色让国公夫人脸色瞬间发白。
她惊呼:“你住手,别伤我儿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要他的命,你们可以上来试试。”
安夙冷喝一声,看众人皆不敢再动,她冷冷看着苏长卿:“世人都道苏国公府满门清流,不想老国公过世才三年苏家后辈却已如此不济。苏长卿,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金殿夺魁得圣上钦点入翰林院,二十岁已官居一品太傅,有那么多人想要嫁给你不是你的错,可你早有未婚妻,若不想履行婚约,大可前往我护国公府退婚另娶,却为何不惜害我大姐性命做出李代桃僵之事自辱门庭!”
迎了安若惜入府,却打着她大姐的名号拜堂,她就不相信,这件事他竟会半点不知?
第083章 毁喜堂,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