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过一阵，韩玉幽也没忘了正事，当即关切地问道：“阿姐感觉怎么样？”
韩意晓被扶起来，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默默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不得不承认，从未这般舒坦过，近乎将骨头里的酸霉都驱得半分不剩了。
但很遗憾，“还是没有感觉。”韩玉幽略微有些失落，但两人都没什么懊丧的情绪，都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倒也不急不馁。
韩玉幽帮二姐重新回到房中，细心地掖好被角，合上房门，方才回到自己房中。
这一日一夜里也是疲倦得厉害了，睡意上来得让人猝不及防，韩玉幽只来得及迷迷糊糊地将衣衫脱掉，刚钻进被窝中，当即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一切都异常熟稔，但那个城市中热闹的街道，来往穿梭的人群又显得异常陌生，直至她在人群中捕捉在一个身影——周易！
视线顺着她所想，靠往周易，只见他眉眼温柔地朝旁边的女孩笑着，两人交谈着些什么。
韩玉幽倒是极为高兴，周易应当是遇到了真正喜爱的女孩，眼中才会露出这般赤忱的爱意，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但随着场景一转，看清眼前的情境之后，韩玉幽当场怔住了。
是…爷爷。
老爷子原本精神锼铄，这会子却是异常憔悴，乃至动作间都有些迟钝了，铁骨铮铮般不肯曲折的背，也终于弯了下来。看着那略微佝偻着的背，韩玉幽泪如雨下。
她曾猜想过无数次爷爷失去了她之后的生活，她甚至做了最好与最坏的猜测，但没有哪一次这般真实，近乎让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韩玉幽哭得浑身发抖，而后强忍着哽咽，尝试着去触碰爷爷，却穿过了一片虚无。
她就在爷爷跟前，而爷爷浑浊的双目中，却已无她的身影。
铺天盖地般的绝望席卷而来，韩玉幽拼命地想去抓住爷爷，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却始终是徒劳无功。
直至外客的到来，打破这片诡谲的沉寂。
“爷爷！”老爷子已然浑浊不堪的瞳孔中闪现了些许亮色，笑着哎了一声，韩玉幽近乎贪恋般地盯着那笑容。
看着周易提着大包小包放下，在沙发上跟爷爷唠着嗑，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前去厨房做饭。空荡无人的家中，也终于有了些烟花气。
但这段时间总是短暂，门扉闭合的声音响彻的那个瞬间，韩玉幽看见爷爷眼中的亮色，如灰烬般燃烧殆尽，再无波澜。
而这个世界…渐行渐远。
韩玉幽从梦中惊醒，枕边是濡湿一片，盯着窗边的群星点点，僵直地呆坐了整一个夜晚，直至晨晖的到来。
……
郑通在前头带路，韩玉幽紧跟在后头朝里行去。这地方偏僻无人，偏生风景也极为寡淡，想来这肖家也是败落到一个地步了。
否则…也轮不到他来当刺客。
韩玉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真的，那三脚猫的功夫她给三分都嫌多，但是这话不能说，嘲讽了他就等于嘲讽了自家大哥，做人真难。
“就在此处了。”郑通毕恭毕敬地朝韩玉幽示意道，打从韩玉幽救了他儿子，在他心中便奉若神明一般。
“虽然你是为了你儿子，迫不得已，但做错了事，便要承担相应责任。这我管不着，你若是想赎罪，便去官府吧。”
韩玉幽也是如此一说，若是郑通执意不肯，她亦是有别的方法让她伏法，但若是真心悔过，也算是好事一桩。
却没料到郑通想也不想地猛一点头，而后大步流星便朝身后走。数步后骤觉不对，又猛一个回头，双手合十朝韩玉幽一礼：“谨遵女菩萨旨意。”
韩玉幽：？
她人傻了。
算了算了，韩玉幽秉着不跟憨憨计较的原则，就此作罢，回头打量起眼前这个府邸。说是府邸，还是高估了。
这院落放到以前的肖家，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虽然算不得破落，但也旧得不成样子了，一瞧便知是长久失修无人居住了。这肖远程，应当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肯屈居此地。
韩玉幽站在门前，暗自评判着，正考虑着是直接打进去还是先礼后兵，眼前漆红脱落得剩余无几的大门便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还不快进来？”一位吹胡子瞪眼的白发老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韩玉幽，皱眉开口道。韩玉幽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有门走，那就却之不恭了。
她乖乖地跟在老头后边，却听见一阵不绝于耳的絮叨：“一小姑娘，唱什么小曲儿啊，花里胡哨的，年纪轻轻也不学点好。”
韩玉幽一皱眉，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反驳，却骤然听得后话。
“家里头都成什么样了，整日里还就知道花天酒地，宁肯变卖家产也要挥霍个不止，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啊！”
老头好似憋了很久一样，寻着个人便说个不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而这院子里却也着实空荡，韩玉幽便权当没听到。
一路听下来，韩玉幽也明白了七八分了，那肖远程招歌女唱小曲儿，被误认成她了。
阴差阳错，就这样一路顺风进了里头，韩玉幽径直踏进房间，老管家摇着头离去了。
只见那肖远程一副纨绔模样，眼都没抬，翘着个二郎腿在塌上，信口吩咐道：“唱漂亮点，有你的赏！”
沉默两息后，一道声音响起，却并非莺歌鹂语，而是冷声平叙。
“郑通已在去往县衙的路上。”
仅此一句，便让肖远程脸色骤变，猛然抬起头，眼中阴鹫尽显，直直朝韩玉幽盯去：“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罪行即将大白于天下，为众人耻笑。还请肖公子早做准备，以免至时承受不住。”韩玉幽不咸不淡的语气，愈是给肖远程火上浇油。
她直截了当地对上肖远程的目光，毫无退避，眼中是云淡风轻与波澜不惊。
肖远程的眼中先是滔天的怒火，而后却渐次阴沉下来。他死死盯着韩玉幽，一步步靠近，靠近，直至咫尺之间，后者却仍旧是不理不踩。
肖远程阴森森一笑，手臂骤然发力，将韩玉幽狠狠掀翻在一旁的案几上，手掌直朝衣裙撕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