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幽虽然被那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却也没多想。虽然并非是她带有色眼光看,而是那人着实长得奇怪,但对人姑娘评头论足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这一场现场论卷,等一炷香燃毕,不论是否完成,答卷均是要收交上去的,等到诸位德高望重的考官评判。
只见一阵议论探讨后,归于沉寂。余下便由一人宣读,赫然是“张梓楠、韩玉幽、王遂意入围决赛——!”
韩玉幽正低头想要安慰没入围的韩意昭,后者却是笑着调侃道:“阿姐可要给咱们家挣个魁首回来!”说着还挑挑眉。
韩玉幽见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还没等自家阿弟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便是一拍胸脯满口应承道:“包在阿姐我身上了!”
决赛马不停蹄开始,现场作诗,题皆为一秋字。这题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过于宽泛,反倒难得其精髓。
候场间隙。
韩玉幽不动声色避开了那张梓楠些许,转而与那余下的书生搭讪:“阁下好诗才,想来应当是苦读多年饱览群书了。”
那书生面相憨厚朴实,闻言便是红着脸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侥幸罢了。若实在要比诗才,应当是你巾帼不让须眉才是。”
“听说那奖励不单有五十两银子,还有极为珍贵的断墨,想来你亦是为它而来了。”韩玉幽不动声色把话题往上引。
果不其然王遂意张口便将实话吐了个干净:“那断墨自是向往的,只是…我来此本意为的还是那五十两银子。”
“惭愧了。”
“家母患病,手头一时拮据,走投无路才奔着这诗会而来。眼看又要落空。”王遂意有些沉重地开口,紧接着又反应眼前女子亦要竞争魁首,忙要开口解释。
韩玉幽却是笑着摆摆手,而后斟酌片刻开口道:“在下略通医理,若不嫌弃,想来能帮令慈瞧一瞧那病症。”
“当真?!”王遂意大喜,他要那银子便是为了治病之用,若是能够治好母亲的病…“多谢姑娘!”他不由分说便是躬身一揖。
韩玉幽始料未及,也没来得及拦,只好紧随其后扶起那书生。
张梓楠看到此处却是忍不住嗤了一声,对那书生是不屑一顾。但两人却浑然没搭理他,继续顾自聊着。
张梓楠见状脸色便是骤然一青,继而狠狠一甩袖,强自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转过身去。
能够留到此时的,绝非等闲,即便是韩玉幽对张梓楠印象极差,却也不敢说能够轻易胜过他。不过嘛…
韩玉幽慢条斯理地撇下最后一笔,嘴角悄无声息滑起一抹狡黠笑容。
三人交出作品后便等待着即刻给出的答案,但堂上议论过一阵,声响却迟迟不见平息,半晌才有人出面欠身。
“这三首诗各有千秋,难以决断。因此请在场各位投票,以公道论输赢。”说着便有人应声将那三首诗贴出。
三人虽是一同书下,却并未对彼此的内容有所了解,因此均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一瞧。韩玉幽打眼一觑,赫然是王遂意的诗篇。
古人写秋,均以悲凉萧索为基调,王遂意此篇对仗工整,词句严谨,虽算不得顶顶出彩,却也极为不错,犹在立意让人耳目一新。
韩玉幽不由得开口笑道:“不愧真才实学,在下佩服、佩服!”说着便是一抱拳,王遂意有些赧然和慌张,却明显读出韩玉幽是好意,亦是回以一礼。
围在周遭的众人口耳相传,也皆是情不自禁地纷纷点头,也是面带笑容,亦是被诗中放达意境所影响。
紧随其后的便是韩玉幽的一阙词——木兰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正是纳兰性德所书。这首诗即便在整部中华诗上都是横扫四方、纵横古今,更别提眼前这些区区之辈了。
这个魁首,即便是她不拿,也断然不会让张梓楠拿到。
此诗一出,顷刻间满场俱静,或品咂着诗中意境,或为此诗文采所震惊,瞠目结舌半日说不出话。
数息后,称赞的浪潮几乎要将场子掀翻,满耳充斥着“大家之作!”“天纵奇才!巾帼不让须眉!”的声音,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张梓楠先前对王遂意的诗篇单是挑了挑眉,一副眼高于顶、不将其放在眼中的模样,此时面对韩玉幽的词句也都是辄然变色。
他自然即刻便察觉出此词的精绝,若说是出自当代大家之手,他尚能理解…但竟是出自韩玉幽!
众目睽睽之下,自然做不得假,他亦是亲眼瞧见韩玉幽书下的词章。
但这词…这莫不是在怀念自己与她的初见?她而今虽然表面上一副冷淡的模样,心里肯定还惦记着自己。
张梓楠愈是想,就愈是有些心痒难耐,但沉浸在沾沾自喜中的他尚没有回神,接踵而至的便是最后那首诗作——江城子旧年背辛秋水凉。
正是张梓楠所为。
韩玉幽定睛一瞧,赫然是少年爱上层楼,为作新词强说愁那一类,词藻倒也华丽,但过于虚浮了。
甚至于她看来,比不上王遂意所作。
尤其经过先前的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般的千古名句,几乎将所有的目光都一览而光,眼下一比较,自是云泥之别。
虽然与先前火热的氛围大相径庭,人群中好歹还是给了些稀散零碎的掌声,但在回过神的张梓楠眼中,却是十足的丢人现眼。
他有些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承认木兰令的精妙绝伦,又掺杂着些这词为己而写的隐秘快感和傲然。
他这边是五味杂陈,韩玉幽却浑然没察觉到,而是顶着烫红的耳垂,应付着周遭的不断赞叹声。
这也太羞耻了…往后还是拿自己的诗来得更理直气壮。
紧随此后,投票开启。
韩玉幽在一旁瞧着摩肩接踵的人群不断投入票张,对这民主的方式还是颇为赞许的,但瞧着瞧着,便总觉有些古怪在其中了。
凭着直觉,韩玉幽的目光紧随一群行踪迥异,步伐分外一致的人而去。一眼赫然是先前无端瞪她的那女子,此刻身旁正是张梓楠,两人朝数人点头并悄然塞去什么。
第二十一章 争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