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温家上下全都垮了，我带着你在外边躲避了一阵子，等风头过了之后，又回到了宫中，跟在丞相的身边，并一手创建了这个丹青阁。”

曹宪说出了往年的旧事，不过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但温子卿的心里，却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直以来，她之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这辈子只要效忠师父、效忠丹青阁就可以了，可没想到，自己的身上，居然还背负着这般国恨家仇。

“师父……”她擦了擦眼角下不知何时淌下来的泪珠，说道：“师父……徒儿多谢师父当年的救命之恩。”

听了这话，曹宪并未感到任何欣喜，内心的愧疚感更加严重了。

“没什么，你爹爹，当年对我有大恩，就当我是在还他的恩情罢了。”

温子卿还有一事搞不明白：“可是师父，丞相既然是窃国贼子，为何您回到京都之后，还要投靠他呢？”

曹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温家垮了之后，整个朝堂几乎都被丞相控制了，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投靠他。”

“那么师父现在呢？难道丹青阁一直以来，都是在给丞相做事？”

曹宪摆了摆手：“卿儿莫慌，师父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基本的是非观还是有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面色沉痛又坚定：“这里，一直是忠于皇上，忠于温家的。”

“师父知道，你父亲是冤死的，你一家人都是冤死的，此番回京，是想借丞相之力，为温家报仇。”

温子卿反应过来，明白了师父的心意，眼泪流的更欢了：“师父……”

她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说道：“师父……对温家，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何必如此……”

曹宪呵呵一笑，脸色惨然，对温子卿只有满腔的愧疚。

“因为……师父对不住你们……”

温子卿愣了愣，以为曹宪为了没能阻止当年的事在愧疚：“师父……当年的事情，都是丞相一个人造成的，你并没有错。”

“不，”曹宪眼圈泛红，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造成的。”

温子卿有些错愕，心中隐隐觉得不妙，直觉告诉他，师父还有很多事情在瞒着她。

“当年温景来阻止了丞相的计划，让丞相怀恨在心，后来找借口诬陷温景来，当时为丞相在皇上面前作证的，就是我……”

说到这里，浑浊的眼泪便顺着他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

温子卿只觉得天上似乎打了个大霹雷，直接霹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当年丞相用我的家人来要挟，若我不肯配合他，我的家人就会被他杀掉，我也没有办法……”

他看了看温子卿直愣愣的目光，拉住了她的手，垂着头愧疚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温家，我这一身的罪孽，算是赎不清了，只能尽自己最大的所能，能还一点是一点。”

“所……所以，你才救了我？”

温子卿眼眶深陷，脸色惨白，看上去病情好像更加严重了。

“杀我全家的帮凶，却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呵呵……”

温子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笑话。

曹宪叹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你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温子卿冷冷的瞥他一眼：“我不会杀你，你救了我的命，还教会我武功，把我养大，如果我杀了你，跟丞相又又什么两样。”

听了这话，曹宪心中感恩，想起曾经的老东家，更加愧疚。

“何况你现在所做的，也是在为我爹、为我家报仇……”

温子卿擦了擦眼泪，道理她能分得清，可是情绪一时却没办法控制住，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曹宪知道，这样的事情，她一时半刻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总要留点时间给她，让她慢慢消化这些事情。

“好了，事情现在你都已经知道了，以后要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权利，选择继续留在丹青阁还是离开，我不强求你。”

说这些话，曹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

到了晚上的时候，几个小师妹端着药和饭菜进来了，大夫也跟着过来，帮温子卿换了药。

见温子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师妹们有些不理解，还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的伤势，于是冲她笑着解释道：“子卿师姐，你不用担心，你的伤势，虽然之前的确有些危险，可是师父已经帮你护住了心脉，他把大半内力都送给了你，现在只要好好配合大夫的治疗，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刚才温子卿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现在，听了这话，眼珠里有了些生气，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师父给我输送内力？”

小师妹笑道：“是啊，刚才帮你包扎过伤口之后，明明已经没事了，不知怎么的却突然没了呼吸，把我们几个都吓得够呛，是师父及时赶过来救了你。”

温子卿眼珠转了转，对于曹宪此举，心中固然感激，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一股更加强烈的情绪从心底涌现出来，她的眼圈红了红，什么都没说。

换过药又吃过晚饭之后，温子卿便又卧床休息了，她虽然身体虚弱，却根本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曹宪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桌子上放着小师弟喻一白送过来的礼物，那小家伙说，这是他从师父那里得到的，现在借花献佛，直接就送到她这里来了。

温子卿叹口气，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似的，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出门直朝着曹宪的房间去了。

这个时候，曹宪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温子卿透过窗子看去，见大师兄正在里面，两个人似乎在聊什么。

听到敲门声，曹宪起身过去把门打开，看到温子卿的脸，顿时有些惊诧。

“卿儿？你伤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了？”

曹宪不由分说要带她回房间去养伤，温子卿却一个劲的拒绝，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