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铲眼看着王明堂越离越远,眼前一黑,完了。随即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并没有什么尖刀。四周漆黑一片,李一铲什么也看不见,用手在地上乱摸,地面光滑冰凉。
好像是,镜子。李一铲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这地面都是光滑的镜面?这么说来,那无数把尖刀应该是在……主宫的天棚上。他突然明白了,这刀坑看上去是死门其实就是生门,
因为地面太过光滑,他好几次都站立不稳。
李一铲趴在地面上,看见不远处隐隐地有了光亮,他艰难地朝着那光亮爬去。
宝塔对面的寺院台阶上,王尖山握着枪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冷了。冰凉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哥哥和其他兄弟怎么还没出来?
这个时候,他看见塔旁那口枯井有响动,身上就是一激灵。他忙把自己藏起来,紧紧地盯着井口。一会儿,一个脑袋伸了出来,借着月光他看见这不是自己哥哥王明堂,而是李一铲。
王尖山皱紧眉头,哥哥的话还响在自己耳边:“只要不是我第一个出来,那就说明肯定有了变数。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王尖山慢慢把枪举了起来,对准了李一铲。
李一铲还不知道危险已经袭来,当他呼吸到墓外的第一口空气的时候,感觉通身舒服。他攀住井壁,一纵身翻了出来。此时已经没了气力,靠在井边“呼呼”地喘着气。
王尖山平时和李一铲关系还算不错,在扣动扳机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他想了想,决定看看再说,说不定其他人就在后边。谁知道,等了半晌,那枯井再无第二个人出来,再看李一铲浑身血迹斑斑,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王尖山重新把枪对准李一铲,手指扣在扳机上,慢慢摁了下去。
“啪”一声枪响,李一铲愣了一愣,随即感到肩头火辣辣的疼,翻身栽倒在地。
王尖山看到得手了,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来到李一铲跟前。
李一铲嘴唇干得厉害,他看见来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尖山……”
王尖山用枪指着他的头:“李一铲,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他们呢?我哥哥呢?”
李一铲抓住他的脚背:“尖山,其他人都死在里面了。”
王尖山眼珠都直了:“那我哥哥呢?”
李一铲咳嗽了几声:“尖山,你哥哥困在墓里,还……还没出来。”王尖山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那你小子怎么自己出来了?”
李一铲已经被折腾得有气无力了:“我……尖山,说来话长……”
王尖山冷冷地说:“我哥哥说我们中间藏了一个奸细,这个人是不是你?”
李一铲看王尖山气急败坏,生怕一时冲动手枪走火。他颤抖着说:“尖山,你要相信我。墓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我会从头到尾告诉你的。”王尖山脑子都热了:“少他妈来这一套,我就知道你跑出来了,而我哥哥和那帮兄弟都死在了里面。你去死吧。”说着,他把黑色的枪口对准了李一铲的脑袋。
李一铲浑身是汗,颤抖着说:“尖山……你冷静点。”
王尖山摇摇头,慢慢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李一铲看见王尖山的脑袋上瞬间开了一朵红色的花,然后迅速凋零,这朵血花化成无数的血点漫天飞舞。
王尖山一下跪在地上,嘴里往外渗血,枪从手里掉在地上,整个人都绵软了下去,瘫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这时候一大队警员从寺里跑了过来,李一铲一眼就看见了巴戟天,脑袋一沉晕了过去。
鬼面
王明堂眼看着李一铲落入刀坑,但没有预料中的鲜血四溅。他居然掉在地面上,那地面霎时全是反光,王明堂脑子一热,这是镜子。他猛然一抬头,就看见天棚之上全是尖刀,原来下面的镜子里的刀阵是假相,真的在天棚上。
这时,地面的翻板开始回复原位,而天棚却开始往下走,无数的尖刀直直地指向地面,越来越近。
王明堂看到地面上的缝隙越来越小,暗叫了一声“不好”。他一个鱼跃跳进翻坑,就在进入的一瞬间,地面恢复原样。
他从空中直落下来,掉在地面上,砸得身子生疼。他咬着牙,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终于看见了亮光。王明堂兴奋得心头乱颤,急忙跑过去一看,原来这光亮从上面渗透下来了。他把住墙壁慢慢地攀了上去,头顶是一块四方的青砖,他一用力就把那青砖给顶开,一纵身跳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在寺里的一个偏殿里。
他“哼哼”冷笑了两声,李一铲,你的死期到了,随即拔出腰间的刀走出殿外,刚一脚跨出大殿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弟弟王尖山正拿着盒子枪对准了地上的李一铲。
不把所有的兄弟都放在身边,是跑江湖的绝招。
王明堂正准备走过去,变故徒生,只听见一声枪响,王尖山身子一歪栽倒在地。王明堂愣了一下,一腔热血似乎要从口中涌出来。他低吼一声,正想跑过去,四下里人声大作,外面已经涌进来许多警员。他马上藏在殿门之后,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警员们把李一铲给救了下来,随即拽住地上王尖山死尸的脚,拖到枯井旁,一下扔了进去。王尖山的尸体被扔出去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一直在看着寺里的王明堂。
王明堂看着弟弟的眼,几乎咬碎了嘴里的牙,手指指节捏得“嘎嘎”响,他看着李一铲,眼里几乎冒了火。这时,他的注意力突然被另外一个老熟人吸引住了,巴戟天。他曾经和这位江湖人称巴叔的古董贩子打过几次交道,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和警局合作,看样子和李一铲关系还不一般。
月光如冰,洒在殿内,洒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凄凉。
等人都散尽了,王明堂从殿里走了出来,来到自己弟弟死的地方。地上一道很明显的拖痕,鲜血淋漓。他跪在地上,用手缓缓捧起带着自己弟弟鲜血的泥土,放到自己嘴边,浑身战栗,眼泪流了出来。
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咬着牙恨恨地说了一声:“李一铲。”
开满丁香花的山上,有一座修葺得非常古朴的坟墓。墓前堆满了采来的鲜花,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在墓前低头默哀。那老人抬起头说:“一铲,是不是还在想着你师父和苗花?”
李一铲眼角慢慢地渗出一丝泪水,语气里充满了悲凉:“人鬼不同域,天地长相隔。想也是没用的。”
“对于将来你有怎么打算?”
“我想跟着父母好好生活。”
巴戟天看着满山的郁郁葱葱:“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一铲转过脸看他:“不知道巴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巴戟天看着陈驼子的墓碑说:“还记得你师父临死前的遗言吗?让你找陈家祖坟,现在已经有线索了。”
李一铲沉默半晌,沉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让师父入土为安。”
山城,柳子帮。
柳子帮是山城一带最大的土匪窝,瓢把子叶全自清亡之后就一直占山为王,召集人马,开创家业。他死了以后这个地方就传给自己儿子叶有德,叶有德这个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土匪,早年在其父的资助下曾在海外留学,接触的都是西方最先进的思想理念,身上没有一点的江湖匪气。他当上柳子帮大哥之后,要求手下人自吃自种,只靠贩卖私盐和茶叶来维持山中花销,坚决不准动老百姓,抓住违反山规的人,绝对不客气。所以柳子帮名声极好,家业越开越大。当地政府在民国的时候疏于对治安的管理,只要这帮土匪不闹事,也懒得管。
巴戟天和李一铲正坐在驶往柳子帮的马车上。赶车的车老板是柳子帮插在山下的眼线,对巴戟天颇为尊敬,一直称呼他为巴老。李一铲笑着说:“巴叔,真没看出来,你在道上还有这么大的辈分。”
巴戟天“哈哈”大笑:“柳子帮龙头大哥叶有德跟我多年的交情了。”随即他口气陡然一转,声音低沉了许多:“一铲,这叶有德可大大地有来历,祖上是契丹贵族,他手里还有族谱,今年开春的时候,他曾依据族谱到云南去找祖坟,碰见了一件怪事。”
李一铲皱了皱眉头:“我记得契丹是北方游牧民族,怎么跑云南去了?”
巴戟天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元朝的时候,契丹被蒙古人征服,那时候就发生了动乱,大批契丹人逃亡,有很多人都到了云南定居。这次叶有德到了云南寻祖认亲,正是奉了他爹叶全的遗愿。不过并不成功,不但没找到而且碰到麻烦。这次云南行,让他寻到了一些线索,而这条线索就跟陈驼子的身世有关。”
李一铲看着远方郁郁葱葱的大山叹了口气:“哎,看样子这次又要到云南去了。”
柳子帮会客大厅布置得典雅古朴,清一色的红木家具紫木地板,墙上挂着几张山水画,给人感觉古色古香。李一铲和巴戟天正喝茶呢,只见竹帘一挑,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红发碧眼脸上挂笑的外国青年。
巴戟天一看那人来了,赶忙站起来抱拳:“叶老大,有礼了。”叶全德“哈哈”大笑:“老巴,现在是民国,不是清朝,辫子都铰了,还来那些臭规矩干什么,坐,快坐。”巴戟天给李一铲引见:“叶老大,这是李一铲,算是我的一个师侄,也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风水界后起之秀。”李一铲脸红了:“叶……老大,您是前辈,小的在您跟前不敢造次。”
叶有德眼睛放光:“久仰大名。一铲兄弟,不要客气,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你一个人卧底干灭了王明堂等十多个人的事情,我们道上都听说了,绝对大手笔。”
李一铲脸更红了,心说这都哪跟哪。叶有德撇撇嘴说:“王明堂,一个盗墓小贼而已,只能发发国难财,早就该死了。”说着,他又拍了拍手:“来人啊,在聚义厅大摆筵席,我要好好招待几位朋友。”
晚上的柳子帮总寨,红灯高挂,喜气洋洋。聚会厅的筵席上,柳子帮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作陪。叶有德把李一铲介绍给众人,最后到了那个外国青年这,叶有德一指李一铲:“皮特李,这位是风水堪舆界新出来的高手叫李一铲,他的经历是你这样的大学木头想都没法想的,绝对冒险刺激。”随即他又把皮特李介绍给李一铲:“一铲兄弟,这是我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洋朋友,英国剑桥大学考古系高材生。他的中文名字里也挂个李字,叫皮特李。”
皮特李很热情,主动跟李一铲握手,汉语说得倒也字正腔圆:“李先生,久闻大名。”李一铲笑了:“皮特先生,你的汉语说得很好。”
皮特李笑着说:“我很小的时候就非常仰慕中国文化,后来学习考古专业,认识了叶有德,他是中国人,而且家族历史非常有传奇性,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上次叶有德去云南,我是全程陪伴。听说李先生,曾多次冒险,能不能说说让我们开开眼?”
叶有德和他那些手下都鼓掌:“一铲老弟,说说,我们这些人就爱听这个。”
李一铲看看巴戟天,巴戟天笑着点点头。李一铲就尽量不带任何渲染成分地把自己历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就这样也听得众人目瞪口呆。皮特李一个劲地喊“mygod”。
他感叹道:“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没想到支线文化也这么丰厚。中国文化中就对死者有着莫名的敬畏和崇拜,也衍生出了许多诡异邪恶的法术。”李一铲喝了口酒说:“风水堪舆可不是什么法术,几千年来被许多人证明过,非常正统。”
皮特李说:“既然不是法术,那如何解释地墓里的铜镜和沙马角村的养尸呢?对了,还有天墓的空间错乱现象。”
李一铲目瞪口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皮特李说:“用我们西方的科学来说,这面铜镜应该是一个能够干扰人体脑部活动的装置,它的来历我不清楚,但原理能跟你说明白。人脑会产生脑电波,而这铜镜可以干扰脑电波,让人产生幻象有了预感,看见未来发生什么也是很正常的。可惜啊,这一件异宝,没有带出来。”
叶有德敲着筷子说:“什么东西一让你这样用科学主义解释,就那么干涩无味。”
皮特李笑了:“叶,我在大学时还进修过物理。世间上发生的任何事都脱不了自然规律,就说天墓现象吧,为什么进金家祖坟就能进入天墓呢?我认为这是一种空间错乱现象,在那个时刻,天墓墓门和金家祖坟的入口在不同空间重叠。”
叶有德笑了:“你说得这么热闹,但是我们云南之行遇到的事,你却解释不了。老巴、一铲兄弟,我前段时间去寻祖坟的时候,遇见了一件麻烦事,先给你引见一个朋友吧。”说着,他拍拍手。
不久,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灰衣长褂、瘦脸如刀削一般的瞎子。叶有德示意旁边人给这瞎子安排座位,然后向在座的介绍道:“这位是云南保山人,姓成,名叫二丁。二丁兄弟,能不能让我们客人先看看你的身体?”
成二丁沉默半晌,随即慢慢解开衣褂扣子,脱下衣服来。
众人心里打了个突,只见这人的上身全是血洞,血肉模糊,皮都翻翻着,惨不忍睹。
李一铲一眼看到此人的肚子文了一条青龙和一朵艳丽的菊花,惊叫一声:“高棉邪降族。”
第324章 墓咒(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