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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界殇(1)

崆峒山。中台峰。
仿佛是一个气泡突然幻灭,那座以名传千古的洪荒至宝崆峒印所幻化的铜殿,突然间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融入了虚无。浩荡的山风中,有凤鸣九天,落羽缤纷中,那位消失已久的幽月门主月神俏生生端坐凤背,衣袂飘飞,羽衣如雪,青丝流墨,星眸含媚,眉梢带煞,将无尽的春情隐藏于不可企及的高贵气质之中,宛如一抹千万年不改的寂寞和忧郁,当真是九天仙子飘落凡尘,丝毫不带烟火之气。
而在她的身边不远处,一位中年道者脚踏巨蟒鼋龟,凭空悬浮,不摇不动。他身着一袭灰色的长袍,长发披散,迎风飞扬,一张脸冷峻肃穆,威棱四射,不怒而自威。他虽然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可匹敌的锋锐气机,却几乎在同时让下方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处不在、避无可避的极度威压。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如蛛网般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落下并将他们网罗其中,让他们几乎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此时此刻,在中台峰顶,所有人心目之中,这空中的一男一女,已经是绝对的帝王,天地的主宰。
照月东罡、枫依、天、地、阴、阳,只是这样一对男女简简单单地在空中这一出现,就已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一片广袤的大地、连绵无尽的山峦、碧波无垠的海洋。此时的他们,既是极致美丽的具象,又像是无处不在的风雨晨雾,恍惚于有形无形之间,游离于春夏秋冬之外,不必捉摸,无法捉摸。
他们,她们,或者是它们,可以孕育一切、可以毁灭一切,因为阴阳之道,万物之源。
这样的一次对视,已经奠定了这一对男女作为人主万年不改、难以撼动的地位,注定了在人间界千万年的流光之中,他们,必然会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和身份出现,并以五光十色的缤纷人生去拯救和渡化,为世人彰显天地规则的无上威严和大爱慈悲。
一次对视,也许就是百年。
凤鸣、龟啼、蟒嘶,高山之巅,空际辽阔,巨大的天幕背景下,那轮圆月显得分外的庞大,就好像只须轻轻一伸手,便能够触摸到它那清凉的躯体一般。
今时今夜,月华分外柔和也分外浓郁,如水、如雾、如绵绵的轻纱,若有实质,将丝丝凉意漫天泼洒。
天空中,枫依眼中的一点点留恋和温柔正在迅速聚集,迅速扩大,极天弥地而来的月华融为一体,化为两只看不见的纤纤玉手,将不远处的照月东罡包裹其中,轻柔地抚摸。
照月东罡脸上的那一层冷峻逐渐融化,无尽的悲悯散发开来,与这两只无形的玉手相互纠缠,天地之间,一时间被一种莫名的惆怅所盈满。
中台峰顶,那些昂藏男子们似乎也在刹那间变得多愁善感,怜月忧花起来;而那些女子更是一个个美眸含泪,眼神中既有无尽的向往,也有淡淡的忧伤。
空中的小白似乎有些心急,它不时转过优美的颈项,向着背上的枫依轻声低鸣,然后再回头对着空中的月轮张开长喙,颈中翎羽抖颤,似乎是在无声地呼唤。
一丝流云无声地在月轮下消散。
虚空之中,似乎有一声惊喜的咆哮声划过,宝蓝色的天幕下,就在距离枫依身边不远处,竟然就这么凭空开启了一扇门。
桂花的香气,浓郁袭人,从天际流传而来,那一扇小小的门里,似乎一无所有,又似乎包罗万象,似乎浅的如纱之薄,又似乎深邃得无穷无尽。
嫩黄的桂花,从小门里缓缓地铺陈而来,一直延伸到了小白的脚下。那是一座花香盈满的桥梁,桥梁的两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头门里,一头门外。一头连接永恒,一头连接轮回;一头是清净琉璃界,一头是万丈红尘梦,然而,这样的一座桥,这样的一扇门,当它真的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究竟会有几人,能够不再回头?
永恒真的存在吗?轮回真的存在吗?还是永恒就是轮回,轮回就是永生?还是没有永恒,更没有轮回?
所有的门,无不既意味着连通,也意味着隔绝。因为门的关闭和开启,往往不由己意;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神,你是进入或者是走出一扇门,也往往难以自己把握。
因为,对于门本身而言,其实根本不存在内外,对于站立在门槛上的通过者来说,则是心有内外则有内外而已。也许,原本你总是以为自己走入了一个世界,但多年以后,你才蓦然发觉,其实自己只是走出了一个世界而已,等你再过了许多年,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根本没有两个世界,那扇门,那堵墙,其实只是一个心结。
心结,难解,门,却必须跨越。
几乎是在同时,空中的照月东罡和枫依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一丝明悟,情刃清冷而忧郁、七星荡魔剑霸气而正气凛然,俱都融合了主人身上特有的气质,一个高贵典雅略显风情万种;一个威棱四射暗藏款款深情,但不管如何,这两柄剑却有着相同的犀利,相同的决绝。
剑气冲天际,风雷尘不起,过往烟云间,缘尽此生里。
两道剑光,一蓝一金,在两人之间倏然划过,就像在天地间划开了一道鸿沟,又像是筑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围墙。
此生不尽,彼生何来?万缘不斩,一缘难存。
这一剑划过,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但在照月东罡和枫依的感觉里,这一剑却几乎倾尽了全身之力。因为他们都知道,其实这一剑所斩的,正是他们在这人世间四十多年的恩怨情仇、所有的情缘。这样的一剑,那种难言的沉重,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真正体会。因为这一剑下面,那是一种不得不然的忘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无情的扼杀。而且,这样的一次扼杀,面对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最甜美的回忆!

‘一剑烟云绝,双锋苍穹破,三界归元日,四望尽蹉跎。五行本一统,六道是一家,七情存天地,八面风自嗟’。
长空里,剑啸声中,照月东罡和枫依一起曼声吟哦,如龙凤和鸣,一个雄浑,一个柔媚,如两条光滑的丝带,在天空中相互纠缠,经久不息。声音中有沧桑,有感伤,有留恋,有不舍,也有凤凰浴火、涅槃重生般的自信和决绝。
一声暗泣般的、若有若无却又似乎响彻天地的撕裂声当空划过,视线交织如丝,被猛然分开,枫依口中突然吞咽下一声哽咽,而对面的照月东罡则眉头一皱,眉心间突然间多了三道深深的竖纹,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似乎无穷无尽的桂花不停地涌来,桂花的香气愈发浓郁,简直就已经变成了一股极天弥地的、浓的化不开的雾气,在天地之间涌流不已。空中的那座花桥越发坚实,华丽凝实如黄金,在下方之人看来,其实那便是直通九天的一道彩虹,一座天桥,那座天桥的一端所在,正是令所有尘世之人向往不已的天界!
视线分开,这一世的情感已经被抛在了脑后,枫依不再回头,她也不能、不可以再回头。因为从刚才那一剑斩下之时,枫依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此世已死,期待来世。而来世,就在桥的那一头,无声地等待。而且,这一次尘世间四十几年恩怨情痴的累积,已经化成了一颗肥硕的种子,被那断情之剑一挥而下,早已无声地跌落在了那个门里的世界,正在等待着自己去浇灌、去爱惜,她相信,这粒种子必定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花艳丽,果香甜,但是永恒不落。
那个世界里会有她向往的一切,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存在。还需要留恋吗?还需要流连吗?走吧!我已经没有了所有。
枫依的纤足已经抬起,正准备往桂花之桥上缓缓落下,然而就在此时,却突然有一声呼叫传入空际:“门主!月神姐姐,您将我们姐妹带离东海,遍历中原,悟彻人非之后,却就这么舍我们而去吗?!”
枫依一怔,刚要回头,却又被心底一个柔细却坚决的声音止住。她抬起的左脚刚要再度下落,却又有另一个声音从下方向传来:“门主,不管您要去何方,我等誓死追随!幽月门自您而始,却不可自您而终。若是您一朝离去,这茫茫人间界,却不知何处还可容我等之身耶?”
两个声音,一个婉细娇柔却不失英气,一个沧桑浑厚却不失儒雅,正是紫衣和龟灵子二人。
枫依听得心中一动,紧接着便是丹霞等众女以及水猿托天等一干东海散修一起呼唤,直搅得枫依心中一阵激荡,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在这茫茫尘世之中,除去父母之恩、情侣欢爱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感所系,难以摆脱。
(二)
她心中的一丝摇摆一闪即逝,一丝寒意瞬间驱散了心中的那一点温热。她指尖蓝光闪动,情刃已是呼之欲出。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一个声音侵入了她的脑际,浑厚威严,正是照月东罡:“此界彼界,本是一界,花开妖娆,岂无根苗?断情之剑,岂可频发?一隅培根,三界共存!”
宛如一道闪光,在枫依的脑海之中闪过,她猛然悟到,不管自己即将去到什么样的一个世界,也不管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种群,实力,与周围的一切力量相抗衡的实力,也许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三界六道,实力为尊!自己这些年在东海苦心经营多年,方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且不说自己手下这些门人弟子的实力是否能够在自己踏入异界之后帮上自己,只说他们对于自己的这一份忠心,恐怕在其他空间世界必然极难遇到。况且以龟灵、紫衣等人的资质,只要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得窥天道,到那时这些弟子对于自己的异界争雄之路,必然会起到不小的作用。
想到这些,枫依突然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知道在没有达到自己这个能量层次之前,就算自己有心携带,自己的这些门人弟子也绝对难以通过空间之门到达另一界,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该怎样安置他们,才能既保证不与他们失去联系,又不让他们受到三界规则的惩戒。
不过此时的枫依似乎胸有成竹,因为就在刚才照月东罡以神念传声的同时,也给她传递过来了一个画面——茫茫太空,运行的星球、看似紊乱实则有序的无数平行空间、狂暴肆虐的空间风暴,等等这一切共同组成了一个波澜壮阔广袤无垠的奇异空间——三界缝隙。
在那一瞬间,照月东罡带领着她的神念遨游过了不知多么广袤的区域,向她展示了无数隐秘而奇异的、没有生命迹象的平行空间和空间通道,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枫依锐利的眼神还是看到了一处地方:这里是一个隐秘的枢纽,上通月宫,下接人界,而且这条通道的人界入口,还正是自己的苍梧胜境!
不过此时的枫依已是心如止水,古井无波。虽有如此惊喜,却仍然不动声色。她依然面朝空间之门,窈窕的身姿如天际之云,随风摇曳,却并不回头。她只是轻盈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在小白背上轻轻一拍,小白一声长鸣,双翅一扇,中台峰顶风云变幻,那龟灵子等人突然间被一阵浓雾所笼罩,转眼间风来雾散,这些人竟是早已消失了踪影。
解决了龟灵子等人的问题之后,枫依又伸手向着阈瑶方向轻轻地屈指一弹,遥远的中原大地上似乎闪过了一蓬幽蓝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即无声无息。
做完了这一切,枫依心中已经再无牵挂,她从小白的背上轻盈地一跃而下,站在那道桂花之桥顶端,迎着天际激烈的罡风,窈窕地走去。
小白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背后,亦步亦趋。
在中台峰顶众人或艳羡或崇敬或嫉妒的眼神注视之下,一人一凤越走越远,渐渐地走入那座小门,横过天际的桂花天桥随之消散,融入到了漫天的烟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