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按照故老相传的说法,当年尚是人间界大巫之身的后羿,曾经凭借着九枝射日神箭,一口气射下九个太阳,也就是九只三足金乌,若是那梦境是实,那么后羿这一箭之力究竟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跨越那样广袤的。遥不可及的距离,又要有什么样的威力,才能将那样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摧毁?依次类推,如果后羿果真有这样的神通,那么他一箭之威既然能够摧毁太阳,那么自己脚下的这片大地又岂能抵挡得住他一箭之力?却又为何在那一场人魔大战之中,数次遭遇,却又屡次败北?
这一切问题就像一团乱麻,纠缠在太子的脑海之中,再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太子精赤着身躯,呆呆地站在小溪岸边,眼望着溪水中的日光渐渐黯淡,却终究没有想透这其中的缘由。
一阵微凉的晚风吹来,太子那已经干透的皮肤上突然感到了一阵清寒,他微微一抖,这才蓦地惊醒过来。
初秋的傍晚,清爽的晚风从高远的天际悠悠吹来,那种渐浓的肃杀之意在太子的感知里是那样的明显。黑虎安静地俯卧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双目微眯,嘴里时不时发出一阵柔和的低吼,如同温馨的问候,在它那幽深的喉咙中缓缓滚过。
脚下的青草地浸润在渐暗的暝色里,淡淡的雾气聚集成一滴滴晶莹的夜露,就像一颗颗圆润剔透的珍珠,在草尖上时快时慢地滚动着,把一片片草叶冲洗得清新而洁净,最后,它们从渐渐低垂的草尖恋恋不舍地滑落,带着满腔缱绻和柔情,融入脚下的泥土,滋润着脚下这片土层之中那些错综复杂、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植物根系,然后化为一丝丝能量渗入其中,再沿着这些通道以另外一种形式返回地面,随着这些植物的一呼一吸,再度被运送到空中,化为山岚、瘴雾、微风、云朵、雨丝。这样的过程周而复始,像一个没有终点的圆,永不止息。
此时的太子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一场场细微的轮回之中,这天上地下所有的能量转换,无一能够逃脱他的眼睛,大至日月星辰、中至山川湖海,小至蝼蚁微尘,这一切或大或小的存在,都在以一种大致相同的方式在提纯、炼化、聚敛、释放着自己的能量,它们的运行轨迹逐渐在太子的脑海之中形成了一条条错综复杂、却又不是无迹可寻的通道。
还是一张网,还是一盘棋。不过此时此刻,太子却已经隐隐地看到了这张大网的总纲,摸到了这盘棋的走向。
太子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因为他知道,虽然自己还没有真正走出迷雾,却已经渐渐摸到了这片迷雾的边缘。也许再往前一步,就是一片崭新的天地,这所有的迷惑,到那时自然会迎刃而解。
他在清凉的夜风中舒展着身体,只觉得身心俱爽,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与外界沟通。他清醒地认识到,其实自己的身体也和脚下的大地、空中的日月一样,是由无数的象人族寄生在大地上一样的寄生体和深埋在表皮之下的不可见却更为庞大的寄生群体所组成的一个独立世界。也许,如果那些寄生在自己躯体之中的微观存在拥有了足够的能量,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且游离出困扰他们的这个世界之后,也会像自己一样赫然发现,原来自己所认识到的这个似乎有着无穷之大且没有意识的世界,却其实就是一个只差别了形态的、更为庞大的自己而已,并且它正在按照一定的轨迹,混迹于众多和它差不多的存在之中,围绕着另一个更为庞大的存在,做着无休止的流转。
太子知道,要想探明这一切的谜团,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那些从综复杂、大大小小的网络通道之中找到一条通往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的通道。但他同时也非常明白,就算自己此时能够找到这样的一条通道,却也只能还是以入定的梦境方式进入其中,并不能切实体会其中的奥妙。
而要想破除这一界限,那就要使自己的肉身更为强大,使自己的元神更为凝练,使其能够抵御这通道之中瞬息千年的时光流转、其他能量体的碰撞和吞噬。换言之,实力,才是达到这一目的的最基本的条件。
要想拥有他人所不及的实力,就要付出他人所不能的辛苦。拥有大智慧的太子深知这一道理。
他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那流火和德昌便会回来,更有甚者,自己的父母听说自己在这里生活这样艰难,也说不准哪一天会再度派人前来相劝。到时候人多嘴杂,自己哪里还能静心修炼?倒不如趁现在暂时的清净,努力修炼,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再上一步台阶,为日后的金丹化婴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太子想到做到,他低头掕起地上破旧的长袍披在身上,踏着遍地的月色,一路走向山洞。
“天道玄玄,此意艰难,五行流转,姹女泥丸。身是舟楫,神作樯帆,心盛苦海,彼岸金丹……”
一曲唱罢,太子摇摇摆摆的身形已经到了洞口平台,他回头拍拍跟随而来的黑虎头顶,示意它小心守候,然后再度转身进洞,把自己打坐处那座石台周围缝隙中长出的荆棘一一清理干净,这才端然坐下,继续入定去了。
不过因为太子知道流火和德昌不久便来,这两人虽说甘愿拜入自己门下,但终究曾经是与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生死兄弟,不好怠慢。于是他便在入定之前仔细测算过这两人一来一回所需的时间,然后再自己的潜意识之中留下一个无形的刻度,提醒自己到时醒来。
只是此时他尚且不知道,正是自己这临时起意的一招,却竟然使自己逃过了修道之路上最为凶险的一次劫难。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劫难,使他真正认清了世俗所谓的三界、六道的根源,从此踏上了通往仙界的坦途
第190章 玄之又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