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海面上一道紫气从遥远的东方破空而来,以一种连在海岛上休息的该隐等人也未能察觉的速度俯冲而下,渗入海岛不见。霎那间整座海岛周围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夜幕下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紫气,紫气之外仍是暗淡的夜色,而紫气之中却变得明亮起来,只是光线柔和,恍若幻梦,身处其中,却是根本就难以察觉。
但海岛下方的雌鲲却是毫无所觉,它只知道自己刚一进入藤蔓之际周围一片昏暗,但周围一道若有若无的紫光闪过之后,藤萝之中的光线却立刻变得明亮起来。虽然光线不强,但周围的海水就像突然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紫色玉石一般,晶莹剔透,四周的景物清晰可辨,纤毫毕露。
只是这明显有些诡异的景象却并未引起雌鲲的警惕,随着海面上紫气东来,这一刹那间雌鲲的神思突然间变得恍惚起来,就像进入了一个难以逃脱也不想逃脱的美丽梦靥,眼前的景物闪电般迅速流转,蓦地进入了一片自己似曾相识却又明知道从未见过的世界。
眼前是一座碧绿的水塘,一道如雾如烟的瀑布从对岸山崖上飘洒而下,遮蔽着一个幽深的洞口。雌鲲明知自己从未来过此地,但潜意识之中却对此地极为熟悉。它从水塘之中潜身而入,穿过瀑布,直入洞口。洞口之中是一道暗河,外边瀑布的水流冲击而下,在水塘中盘旋一周之后,便沿着暗河往里边流去。它沿着暗河继续前行,不多时眼前一亮,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它心中油然生起,就仿佛前方有什么让它魂牵梦萦的事物在召唤着它一般。
前方是一片雅致的竹林,一座简陋的小木屋就掩映在竹林之后,屋顶上正冒着袅袅的炊烟,浓郁的香气随风飘来。一头身形巨大的鼋龟正懒洋洋地卧在竹林边的池塘岸上,昏昏欲睡,似乎对雌鲲的到来一无所知。
雌鲲正在奇怪,却又听到身后河水响动,一位风神如玉的年轻人踏在一条红鳞大蟒头顶爬上岸来,面色阴郁地一跃而下,和大蟒一样,对自己视而不见,各自从自己身旁掠过,一个走向小屋,一个游向竹林。
雌鲲身为北海霸主,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有什么生物敢于对自己这样轻视,不由得又是诧异又是愤怒。但它似乎也隐隐知道眼前的景象也许藏有什么玄机,于是强抑着心中的怒火,爬行到小屋跟前来看究竟。
只见小屋之中一位仪容秀丽的年轻女子正挽起长袖,戴着围兜,在灶台前忙碌不止,嘴里哼着小曲,一张俏脸上流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方才那位踏蛇而来的年轻男子似乎心中感动,悄悄走上前从背后搂住妻子不赢一握的纤纤细腰,把脸贴在妻子鬓边不停摩挲。二人缠绵一会,女子柔声说道:“奇哥哥,不要闹了,你先坐在一边等着,我这里一会就好,马上就开饭,好吗?”
年轻男子面有愧色,也不多言,当下放开搂着妻子的手,乖乖地回到桌边坐下。不一会饭菜上桌,女子从一边取过酒壶,满满斟了两杯酒放在桌上,笑道:“奇哥哥,今日你出去以后,小妹独自在家里想了许多事情,现在心里敞亮多了,今天晚上咱们夫妻便痛痛快快地喝几杯,一会小妹还有话要对奇哥哥说。”说着举起酒杯,率先一饮而尽。
男子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素知爱妻虽然性格温柔,却是直率脾气,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故而尽管心中打鼓,但看看妻子脸上笑容不像有假,此时也不敢扫了她的兴头,也只好跟着举杯饮下。这一顿饭尽管那女子深情款款,温存备至,但男子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始终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女子瞧在眼里,心中暗笑,却也并不说破。
等到二人用完晚饭,只见那女子已是微有酒意,面露桃花,星目横睨间,春意盎然。男子见妻子有些醉了,连忙上前将其抱起放在床上,为其宽衣解带,拉过被子为其盖在身上,然后便欲转身去收拾碗筷。不想刚要转身,却被女子伸手拉住。男子回过头来,只见妻子俏脸通红,身躯在被中不住扭动,腻声说道:“好奇哥哥,那些东西明天再收拾不迟,今天你也倦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男子似是有些莫名其妙,当下柔声说道:“云妹听话,哥哥收拾一下,一会就来。”
就见女子把嘴一扁,撒娇道:“不行!人家就要你现在陪我嘛!好哥哥,明天再收拾吧!好不好嘛!?”说话间拉着丈夫的手不住摇晃。
男子不忍拂妻子之意,无奈点头答应,回头对门外的腾蛇神龟招呼一声,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宽衣在妻子身边躺下。
男子刚刚钻进被中,就觉妻子一条赤条条滑腻腻的身子像一条泥鳅一样钻进怀中,微凉的胴体不住扭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如兰似麝的香气冲鼻而来,嘴巴已被一对柔软的红唇堵住。男子见妻子这般热情如火,不由得一阵冲动,伸手搂住妻子细腰,在其光滑的脊背上轻轻抚摸。此时那女子已是情动,意乱神迷,口中呢喃不已。男子翻身将妻子压在身下,共赴巫山,翻云覆雨而去。男子只觉妻子今晚大异往常,行动间努力迎合,痛快淋漓。那男子见妻子高兴,又似乎有意讨其欢心,云雨间更是加倍努力,动作迅猛。夫妇二人缱绻半宿,终于云散雨收,静了下来。
奇怪的是此时身在屋外的雌鲲恍惚间只觉得那个躺在那位男子身下迎合不已的女子便是自己,潮涌般的快感扑面而来,迅速将自己淹没,而且心中对于这位陌生男子充满了爱意。
那女子此时已是浑身乏力,光滑的胴体其软如绵,如一只小猫一般缩在丈夫怀里,一只手无力地搭在丈夫腰间,一只手不停地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轻轻抓挠,口中呢喃,已经语不成句。男子搂着妻子柔软的身体,温柔抚慰,不时亲吻一下其光洁的额头,心中充满柔情。
二人缠绵良久之后,女子终于静下心来,在丈夫怀中轻声说道:“奇哥哥,小妹想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对我实话实说?”
男子听了,似是若有所思,当下长出一口气,轻柔而又决绝地说道:“云妹有话尽管问,哥哥绝不瞒你。
女子一只手指在丈夫胸口不停地画着圆圈,迟迟疑疑地问道:“在你的心里,到底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媚儿姐姐多一些?”
此言一出,屋外的雌鲲突觉身心俱震,一种刀割一般的疼痛迅速在周身蔓延开来。就仿佛自己正躺在自己心上人的怀里,正要听对方叙述他对自己的情敌的感触一般。
眼前的一切迅速模糊,那个躺在丈夫怀里絮絮低语的女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自己,而面前的男子也完全改变了模样,器宇轩昂、神情威猛。眼前的木屋也突然间摇晃起来,屋顶天窗洞开,一轮圆月当空而照,柔和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屋外不时有羽翼扇动的声音迅速掠过,而当她低头探看自己的身体时,却见一具胴体光洁如玉,两对羽翼在身下铺展开来,包裹着自己和眼前的男子。
她心中惊喜,一双纤纤玉手上细长的手指轻轻在两人身上划过,但觉一个健硕结实,一个柔嫩光滑,自己原本那个庞大的鳞甲翼然的身躯恍恍惚惚,似乎已经化入了轻柔的夜风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一股股湿滑的潮涌在她的身体之中往来冲击,泯灭了时空,消饵了所有,所剩下的,只有满腹的柔情,割不断、理还乱的一蓬蓬生长旺盛的情丝。
此时的雌鲲心中既有迷茫,亦有惊喜,宛如一汪清冷的水流从头浇下,她的神思突然变得澄澈透明起来。她突然之间已经认出,眼前的这座随风摇曳的小小木屋,正是承载了自己四百年人生岁月的拜月族居处,而眼前这个正温柔地用双臂环绕着自己轻怜密爱的威猛男子,却正是那位自己为之倾注了所有深情的人儿——净乐国太子照月东罡。
原来就在这一瞬间,正在雌鲲体内做着不懈努力的月殇元神恍惚间想起了往日的一切,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而此时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太和山中修道的太子也正好处于意网难收之际,心神外放,隔空传来,化作一道氤氲紫气,直入海岛,与月殇的那一缕情丝互相纠缠。两相交汇之下,登时冲破了最后一道屏障,使月殇的元神完全与雌鲲的本命元神合而为一,融会贯通,再也不分彼此。可以说此时的巨鲲虽然躯壳仍在,但雌鲲即是月殇,月殇即是雌鲲,故此这一点春梦,也就清晰地映入了雌鲲的脑海之中。
而因为月殇本有道心,也明了一些前世今生之事,对于梦境之中前半段的那些景象,心中也略有所悟。她突然之间已经明白,原来自己这次和情郎的分离,也许只是今生今世在这个世界的分别而已,只要自己心智坚韧,也许终有一日,自己还能和他两相厮守,再续前缘。
月殇这一喜非同小可,她只觉得身体剧震,心海中因绝望而生成的茫茫坚冰顿时轰然融化,化作潺潺溪流,暖洋洋地从心海中流向眼角,在那里奔涌而出,轰然炸开。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却见眼前仍是一片昏暗的海底,大片大片的藤萝叶片在海水中飘飘荡荡,而自己的身躯却仍是硕大无匹,仍然是那个鳞甲翼然威风凛凛的海底霸主。
一滴滴眼泪满含着忧伤和淡淡的喜悦从眼角滑落,如同一粒粒巨大的蓝色珍珠,融入海水,将周围的一切浸染成一片伤心的淡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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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海底春梦了无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