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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龙凤斗*问道龙神(下)

他知道这是中了对方的暗算,龙口之中发出一声不甘的长啸,悬崖下水柱下落,便要逃走。
但小白却深知四海龙神的性格,知道若是就这么让他轻易离去,他必然会再度联合其他龙神卷土重来。那是寡不敌众,实在是麻烦之极。它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一见敖广想走,如何肯放?只见它蓦地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身体在空中悬浮不动,但身后九条色彩斑斓的尾羽却闪电般矢矫而下,几乎是无限延长,在半路上截住水柱,直击而入,接着往回一甩,痛苦不堪早已无力还击的敖广那庞大的身躯已经被它提起摔倒了山顶枫依的身边。
敖广浑身青烟缭绕,犹自想要挣扎,却被随后落下的小白张开一对利爪,一前一后,一只按在敖广七寸之处,另一只则虚点在敖广面门的一对龙睛之上,长喙微张,凤炎隐隐,双目中满是威慑之意。凭借着属性相克之利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小白终于在敖广尚未来得及完全发挥出自己的神通之前将其制住,也因此避免了苍梧山更大的损坏。因为小白以己度人,深知以龙神之力,要想劈山裂石,甚至将整个苍梧山从海面上夷平,也只是反手之事而已,并不会因此而费太多的力气。自己虽然不怕,但山上的枫依和无数生灵却势必被置于极大的危险之中,因此小白虽然取胜,心中却仍是隐隐有些后怕。
被小白从海中救起的那些山禽野兽见了,顿时围绕在枫依身边雀跃鸣叫,山顶上一片沸腾。只是它们犹自摄于龙神之威,不敢上前,只是在枫依身边远远地观望而已。
枫依知道那敖广乃是一位有神籍的水神,虽然能够暂时将其制住,却是绝对不能伤他性命。但若是放他归海,却又怕他纠集海中水族报复。所以说此战虽胜,却是如同抱了一个刺猬一般,进退两难。她怔立良久,心中委决不下。
此时小白眼见敖广已是委顿在地,身体痉挛不已,显得十分痛苦。知道他此时已经没有了逃走或是反击之力,当即放开利爪走到一边,一边警惕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边以神念招呼枫依近前。
只见敖广的躯体逐渐幻化,不多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雄壮的碧髯高颧、广眉深目的中年男子。他缓缓站起身来,表情痛苦地咳嗽两声,然后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凤缓缓说道:“这位道友,看你骨骼清奇、气度飘逸出尘,而这位凤凰姐姐神通之高,绝非凡界手段,却不知二位究竟来自何处?难道说这位凤凰姐姐正是来自月宫?但道友你虽然身有道骨,却明显还是凡界之人,这……”
枫依此时犹自神智未开,尚不能悟透前因,听了敖广所言,口中呐呐,却是无言以对。
却见一旁的小白张开长喙,突然冲着敖广发出一阵既非鸟语亦非人言的叫声。敖广一听,眼神之中突然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枫依的目光渐渐变得恭谨起来。
只见他步履蹒跚地上前一步,显见得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向着枫依和小白深施一礼道:“原来如此!小神不只是二位光临,冒昧冲撞,失礼莫怪!想小神那逆子蜃龙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冲撞元君……道友法驾,实在是罪不容诛,虽死不能弥补其过。而且算来那逆子能以自身所有协助道友历劫归位,实为他几世修来的福缘。小神虽然懵懂,但久居于三界之中,也曾见过一些景象,道友肯来我东海修炼,也是小神之莫大荣幸!还望道友大人大量,不要记挂小神方才无礼之处!”
这位龙神敖广虽已变幻人形,但神态威猛,气度轩昂,一派王者之气自然流露,但他此时面对枫依说话的神态之中,却明显带有一丝谄媚之气,实在是和他的身份地位以及举止风度大相径庭。
原来方才小白的那一番言语,却是在告诉他,自己正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位一向深居月宫的九天神凤,而自己身旁的俗世女子,却是转世历劫,正在苦修道法的原月宫之主,那位号称月宫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元君、月宫太阴皇君孝道明王的嫦娥仙子。只因自己的主人此时沉溺于红尘俗世之中的风月迷障难以自拔,而恰好那位蜃龙太子因嗜杀成性而赶到苍梧山下以蜃气迷杀山中生灵而逞其口腹之欲,有干天和,所以自己这才和主人联手将其击杀,一来替天行道救护苍生,二来也正好取其蜃珠以助主人修道。
那敖广虽然贵为三界一方诸侯,但其地位却只是与小白不相上下,与月宫主人这位执掌三界光明二宫之中一宫的太阴元君相比,相差却不可以道里计。神界之中等级森严,枫依又是奉敕历劫而来,身份特殊。那敖广心机深沉谨慎,岂肯造次?所以这才强忍着失子之痛,改变了态度,倒也并不是真的就怕了小白。其实在这片水域之中,他是绝对的王者,只要他一点神念发出,深海之中的亿万水族蜂拥而来,就算小白神通再大,也必定难以取胜。若真的到了那时,恐怕它也只有带了枫依落荒而逃的份了。但小白明知道自己的主人身份尊贵,敖广知道真相之后绝对不敢放肆,所以这才一直有恃无恐,不但毫无顾忌地击杀蜃龙,而且敢于在大海之中与龙神放对。
但敖广这一番前倨后恭,却委实让枫依有些莫名其妙。她那张清丽绝俗的俏脸上红晕暗生,回头望望一旁满眼漠然的小白,再转回头看看眼前神情谦恭的龙神敖广,纵然是她自负聪明绝顶,此时却仍是难解其意,一时间手足无措。
但她生性良善,一旦冷静下来,便总是见不得别人受苦。她看出敖广正在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不由得心下恻然。只不过她此时道心未清,却仍不知这凤炎内攻如何解法,于是走到小白身边,低声和它商量,让它替敖广疗伤。
此时的敖广与枫依和小白客套一番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已经盘膝坐地,双目紧闭,一颗颗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身躯颤抖,犹有一丝丝轻烟在衣底不绝如缕地冒出。
小白见敖广已经完全折服,它也知道这位龙神非一般神兽可比,若是真的伤了他的性命,恐怕会遭天谴。见枫依过来替他求情,也就顺水推舟,开始出手为其化解凤炎火毒。
它振翅飞入山谷密林,不一会便已经飘然而回。只见它从口中吐出一颗梧实放在面前,然后再张嘴吐出一颗蓝光耀目的晶莹内丹,悬浮在梧实上方旋转三匝,将其体内的一点真元注入其中。那颗梧实登时变色,恰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一般,放射着丝丝豪光。
小白收回内丹,用眼神一送,放入闭目养神的敖广之口。
敖广此时已经被渗入体内奇经八脉的凤炎真火折磨得痛苦不堪,见梧实一到,也顾不得他龙神的面子,立刻张口吸入腹中。一股清凉的气息随着梧实的炼化散发开来,随真元循经而进,霎时间周流全身,体内燥热顿消。
要说这敖广也的确不愧为独霸一方的上位水神,确是了得。以小白一星一点凤炎已足以令九头巨蛇身化飞灰的巨大威力,渗入他体内之后,居然尚能坚持如此之长的时间而其身不损。那颗经小白内丹锻炼的梧实入口之后,不过过了盏茶的时光,敖广已经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再也看不出一丝伤容。
他睁开双目,振衣而起,上前向枫依和小白深施一礼,笑道:“多谢道友和天凤姐姐不杀之恩。既然今日无事,小神便想告辞归海,此恩此德,敖广日后必报!不过且莫管那逆子蜃龙如何罪有应得,但他终究与小神父子一场,这父子亲情仍在。想道友既然取得蜃珠,那他的躯体应该已经损坏。但他的背壳坚韧无比,刀斧难伤,想来道友也不会费这许多气力去毁坏于它。所以小神想将其背壳取回,也好留个念想,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却不知道友可肯俯允?”
枫依见他说得可怜,心中一软,便要答应。但此时一旁的小白却已将一缕神念注入了她的脑海:“主人,切莫心急,这敖广身为龙族,其狡诈之外,贪婪成性,对于珍宝之类可以说是欲壑难填。他所说的父子之情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明知得不到蜃珠的情形之下退而求其次,想得到他那位死去的儿子背壳之内所藏的三十六颗珍珠。咱们今日既然已经挑明了得罪他们,那也不必客气。据我所知,这四海龙神身为龙族之首,深知破除蜃龙‘风月瘴’之法,而且他们除了有点贪婪残酷之外,个个道法精微。若是论到道门心法一途,小白也是自叹不如。主人不如趁此机会,向他讨教一些破除迷障的法门,也不枉了咱们费这一番力气。”
枫依听得心中一动,连日来被心魔深深困扰的烦恼早已让她不胜其烦,听到眼前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岂会放过?她对着敖广敛衽施礼,笑语嫣然中隐藏着一丝愧疚:“龙神大人切不要着急离去,小女子无奈之下伤了令太子性命,心中实是愧疚难安。但龙神大人也是我道门中人,应该深知俗世之人初涉道法之艰难。小女子没于红尘已久,沉溺情海,情根难收,一直难入大道之门。虽然今日得蜃珠助力,但因为凡心未定,所以空有宝山,却不知开启之法。还请龙神大人莫记前仇,发一点慈悲之心,对小女子有所教诲。如此也不致使令太子白白送命。若是小女子一旦他日有成,必然深感龙神大人盛德,终有所报,您看如何?”
敖广听得心中恼怒,心说你们杀我爱子,我念在你是历劫大神的份上不来追究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得寸进尺,还想从我这里求取龙族修道秘法,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想到这里,怒从心起,眼中已经露出一丝凶光。
但就在此时,只听枫依身边的小白蓦地发出一声长鸣,声震九天。敖广心中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前的处境。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转念一想,既然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去,而眼前的一人一凤在三界之中的地位又是尊崇无比,既然不能为儿子报仇,到不如索性忍让到底,就此卖一个天大的人情给对方,也许日后还会对自己和手下的水族大有用处。
这敖广不愧是一方豪雄,拿得起放得下。他心念一动,眼底的一丝凶光顿时隐没。只见他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显得豪爽无比:“道友客气了!这区区一点破迷之法,有何难哉?道友肯来下问,那是小神的荣幸,敖广绝不敢藏私!”
说着从大袖之中取出一片刻满了字迹的海底玉片,手一扬,玉片如有线牵,悠悠地向枫依面前飘来。
枫依伸手接过,却见玉片上方刻了几个米粒大小的小字:‘天一化水’,下方则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道法心经。
只听敖广笑道:“道友,这小小一片玉片之中,可是收录了我龙族千万年流传至今的无上心法,只要道友能够悟透其中真意,那么要想破除世间风月迷障,可说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下道友可放心了吧?!”
枫依前世根基未灭,灵识通透,秀目一扫之下,已经看出这玉片上所载文字确实高深莫测,其中所蕴藏的天地玄机极为深奥,一望而知绝非敖广拿来敷衍之物,不由得心中感激。
她真心实意地上前对着敖广深施一礼,柔声说道:“多谢龙神大人大度成全!小女子眼下无以为报,只好等日后修道有成之时再来报答了!”
说完向小白摆摆手,示意它将蜃龙的背壳取来。
小白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再过于为难,当即震动双翅,从山崖上疾飞而下,到山谷深涧之畔摊开利爪,从涧底取出蜃龙背壳飞上山顶,放在敖广面前。
敖广看着眼前儿子留下的遗物,一瞬间真情萌动,眼中不由得滴下泪来。
他上前在背壳上抚摸良久,这才向枫依和小白举手告辞。山顶上风生云起,一条巨龙抓着那个巨大的背壳腾空而起,绕着苍梧山盘旋一匝,蓦地云气一收,直冲入海。
苍梧山风云激荡,曙光渐显,黎明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