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痕所分隔开来的皇后看着近在咫尺神情痛苦的儿子,母亲的天性使她对于儿子的痛苦感同身受。她顾不得手下的劝阻,迈步上前,便要跨越血痕前来搀扶。但地上的血痕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余丈宽,但皇后用尽了全力奔跑半晌,却仍是在血痕边沿徘徊不前。一滴滴忧伤的泪水夹杂着汗水从皇后脸颊上流淌而下,居然是带着点点血丝,滴落在那道金色的血痕之上,迅速地水乳交融,化为一体。
太子身上的骨节噼啪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只见他额头上冷汗直流,头顶的长发之间热气蒸腾,白雾氤氲。原来方才太子的元神深入经脉之中那些天人分际的症结所在过甚,已经干犯了造化之忌。又因为他此时功力未深,火候不够,所以一旦深入其中,虽然初时不觉,但却其实损耗精力极为庞大。此时他一旦心神归窍,想要指挥自己的身体站立起来之时,这才发现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太子自己在那边挣扎许久,突然间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四野震荡。丹田之中所储存的人参果能量迅速在此时变得空前通畅的脉络之中冲击巡游,修补着被太子自己的元神所损坏的通道。
霎那间,就像是一股金色的水流,真气所过之处,经脉内壁纷纷又恢复了那种幽幽的金黄,就像是抹上了一层淡金。因为他气海之中空前的空虚,人参果能量竟然因此而发挥出了骇人的力量,在经脉之中的运转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股强劲的旋风,循环往复,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无休无止。
他体内的乾坤流转速度太快,带动了身体周围的天地元气,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白茫茫的雾气在他头顶旋转流动,漩涡中心一道白色的气流直冲入他的百会之中,大量的天地元气开始疯狂地注入。
在太子的意识之中,这些注入体内的白雾却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细小颗粒,进入体内之后,迅速被体内原有的本命元气和人参果能量所融化,然后重新组合、汇总,接着便以更为澎湃的气势参与到循环之中,形成一股更为强劲的旋风。
这股力量迅速递增,而太子周围的天地元气注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在地面上刮起了一阵阵急骤的罡风,他头顶的白雾漩涡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直至将他的整个身躯都包围在其中,完全消失了踪影。太和山山灵水秀,元气浓郁,在太子这种霸道之极的吸收之下,方圆百里之内的空气之中散发着一丝丝瘆人的咻咻之声,不绝如缕。
原本太子体内的真气是小溪一般的潺潺细流,但随着大量天地元气的急速涌入,过不多时他的气海之中已是盈满而溢,原本淡金色的液状真元也逐渐变淡,成为了一种接近于白色的液体。
渐渐地太子体内的真气盈满,撑得他的气海、丹田隐隐作痛。但此时太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一般,他的神识只能在一边远远地看着,却不能阻止天地元气的持续涌入。
就在他眼睁睁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的丹田气海越撑越大的时候,突然见到一层淡淡的金色从气海四壁迅速包围而来,将所有的天地元气包裹在内,然后急速压缩,在太子惊骇的目光里,那盈满了丹田的真气竟然迅速缩小成了一粒极为微小的金色颗粒,融入自己的本命元气所化的那些液体之中,随波逐流,循环进入经脉之中去了。
就从这一刻开始,太子的体内开始了这样一个循环过程,每当丹田之中的天地元气盛满之后,便会被他体内所蕴藏的人参果能量压缩变小,然后融入经脉周流之中。
随着他体内真元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现实世界之中天地元气冲击而来的速度也就越快,而他身体周围所形成的那个漩涡也就越来越大。
巨大的吸力使得周围不但几乎形成了真空,呼吸艰难,而且不时有断枝碎石被疾风席卷而来,使得皇后等人立脚不住,只好一步步后退,离太子越来越远。但这些树枝碎石一旦被吸到太子身体周围的白雾之中,立刻便会被漩涡之中那股莫名的巨力绞成碎屑,然后再被甩到地上。时间一长,竟然形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大茧,把太子的身体包裹在里面。
在太子的元神世界里,他目睹着自己的身体之中所发生的这奇异的一幕,既有深深的担忧,又有莫名的惊喜。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一次对天地元气的疯狂吸纳,自己的真元必然会变得空前强大。而伴随着真元的变强,也就为元神的淬炼凝结提供了更为坚实的基础和能量,自己的修道之路必然会因此而省去不少的力气。但同时让他担心的是,这次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而此时的他元神已经被排斥在了这整场的能量吸收大战之外,根本就无从下手去干涉其吸收的速度和数量,更不要想去阻止了。而太子也知道,像这种疯狂的吸收虽然可以说是好事,但同时也可以说是坏事。因为一个人的身体所能储存的能量毕竟有限,若是不能适时阻止,一旦能量的集聚超过了极限,势必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若非是自己适逢其会,得到紫虚元君垂青而服食了天地之宝人参果,靠着人参果之力压缩融化被吸入体内的大量天地元气,并且不断地滋润加固丹田气海和周身经脉通道,也许自己的这一具凡世躯体早已被这股庞大的天地能量给撑爆了也未可知。
但不管怎样,那人参果之力有时而穷,但这茫茫太和山、无垠的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却可以称得上是无穷无尽。照这样下去,自己体内的经脉早晚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而到了那时,恐怕就是自己的肉体被消亡的时候了。
他眼看着体内的那种金色颗粒越来越多地融入到自身的本命元气之中,元气虽然越来越粘稠,但却显得光滑柔腻,运转速度却是越来也快。太子的元神身处其中,竟然能够听到隐隐的咻咻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他突然惊喜地发现,就在自己的小腹丹田之内,从全身各处流转而来的真元正在缓慢地旋转中渐渐凝结成为一个西瓜大小的圆球,半黄半白,两种颜色相互缠绕又相互转换,正是一个太极图案的模样。
太子心中一震,接着便是一阵狂喜。因为他早已经从一些道家典籍之中看到过,眼前自己丹田之中出现的太极图状的圆球,正是真元凝结,即将结丹的前兆!而所谓大道金丹,一个人一旦体内金丹结成,那就意味着完全脱离了肉体凡胎,开始向姹女元婴的地仙之路迈进了!
太子这一喜非同小可,他只觉得元神剧震,蓦地融入了自己的经脉之中,顺流而下,直入识海。
现实中被太子体内的吸力所卷起的狂飙突然之间戛然而止,如一阵清风拂过,聚集而来尚未被吸收的天地元气化作一阵微风,飒然散开。而太子体内正在急骤运转的真元也蓦地散归各处,复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转。丹田之中的圆球仍旧维持着原状,只是转动的速度明显减缓,一呼一吸间吞吐着经脉之中流转而来的真元。
此时太子猛地睁开了双眼,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方才他还在患得患失,又怕自己的身体被越来越多的天地元气所损坏,又懊丧自己在最后关头没能保持镇定,使得金丹在即将结成的一刹那功亏一篑。
他心中明白,像方才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一旦失去,那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达到这样的一种境界了。
清醒过来的太子突然发现自己眼前一片黑暗,整个身躯不知道被一层什么东西所覆盖掩埋。此时他只觉得体内的精力充沛的难以想象,就仿佛有无穷的劲力难以释放一般,兴奋得有些按捺不住。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入定之前的情形,猛然间一声沉雷般的大喝,双臂一振,烟尘纷飞,一道颀长雄伟的身形出现在了太和山麓。
他瞥眼间看到地上被自己的鲜血所勾画的那一道长长的血痕,不由得意气风发,指尖一动,七星剑出。此时的七星剑已经与以前出现时那种与凡剑大致相同的样子大不相同,剑身伸伸缩缩,宛若秋水,就像一个活物一般。凛冽的剑气飘散而出,尚未发动,竟然已经激得方圆数十丈之内木石草叶纷飞,气势惊人。
只见他嘴里又发出一声霹雳一般的大吼,长剑一挥,沿着血痕一斩而下。
大山深处。
在善胜皇后一声绝望的呼唤声中,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霎时间山崩地裂,飞沙走石。就连太子自己也没有料到,在自己经历了一场无意之中的淬炼之后,这一剑之威竟有如此之大。
在太子和远处的善胜皇后以及那些王宫护卫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之下,随着太子这一剑划过,那一抹无坚不摧的犀利剑气竟然沿着那一道金色的血痕将整个山坡一分为二。在这一对母子之间,凭空出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沟。
远处山坡上飞流直下的山水瞬间沿着壕沟一涌而下,裹挟着无数泥沙树木滚滚而来,刹那间已经变成了一道宽阔的长河。
浑浊的河水之中,丝丝缕缕的金黄和斑驳的殷红。那是一对母子交融的血泪,更是一位心怀天下的伟大灵魂圣洁的宣言。这滔滔逝水沿河而下,涤荡着邪恶,冲刷着罪孽,冲出太和,流向苍茫的中原大地。
从此之后,在一位悲伤的母亲绝望的哭喊声里,一道见证了这一幕历史的长河出现在中原大地,出现在这座千年名山之中,这就是一直流淌至今的武当山——剑河。
太子站在陡峭的河岸峭壁上,远远望着对岸悲痛欲绝的母亲,既有酸楚,又有彻悟。他心中明白,眼前的这一道长河的出现,也许正是茫茫天意所在。陡峭的岩壁和滔滔逝水隔绝了母子亲情,他知道,此刻之后,自己的退路已断,与红尘俗世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由此而被斩断。河对面是滚滚红尘,而自己这一边就是一个修道者最后的归宿了。
他跪倒在河岸之上,向着对岸的母亲深深叩头,然后站起身来,决然而去,再不回头
第124章 剑河血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