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匍匐跪在地上,咬着牙,“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帝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指着她,“你以为朕还能留你?来人,给朕把这个刺客押入天牢,严加审问。”
众人顿时大惊,怎么又成了刺客?这事情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皇帝示意把信拿给公玉瑾归,语气冷硬的开口,“瑾之,这件事情多亏你和玦儿发现得早,不然真的上了蛮夷的当。”
殷氏跪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后下去亲自把她扶起来,哽咽的说,“委屈妹妹了,事情都清楚了,这件事情与妹妹无关,都是那南蛮子的挑拨离间之计,竟然在本宫身边安插了这么一个眼线,是本宫疏漏了。”
殷氏不解,“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她都要准备为了保住皇后认罪了,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出。
皇后擦了擦眼泪,“刚刚那信是从这宫女的房间里贴身衣物中搜出来的,是跟南魏蛮子来往的信件,说是要在宫里杀了沐姑娘,以此挑唆本宫和殷氏的关系,后面还要下毒害我,嫁祸给沐王府,离间朝廷不和,多亏了皇上明察秋毫。”
皇帝的脸色微微冷硬,眉目间尽是杀气,公玉瑾归看完了信,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沐轻蔓差不多明白了什么,皇后可真是手眼通天之人啊,这信上的印鉴明显不是假的,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这么一个庞大的证据来证明她的无辜,把自己和殷阑珊撇得一清二楚,这一幕更像是她的掌中之物,早就意料到,或者是准备万全的。
四皇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公玉瑾归冷着脸色,眉心微蹙,“皇上,这信是真的。”
皇帝目光深沉,“若是假的,朕也不必这么生气,气就气在那蛮子的手伸的太长,连后宫都有涉及。”
公玉瑾归静默了一会,开口,“皇上,这件事情交给瑾之,与那宫女有关的一切,臣一定查个一清二楚。”
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沐轻蔓的事情了,而是化为朝堂上的大事。
沐轻蔓算是自认倒霉了,千钧一发的时候,竟然跑出这么一封信。
皇帝点头,“你不说朕也是要交给你的,你联合六部,查查这信的来源,严刑拷打也好,要把这宫里的奸细都揪出来,连皇后身边都有人,真是张狂。”
公玉瑾归目光幽暗的一闪,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过去,看着沐轻蔓,轻叹了一声,“可怜了这个沐姑娘,遭此劫难,你亲自去沐王府解释清楚,不能委屈了她,赏些好东西,召太医医治,一直到病好。”
公玉瑾归颔首,“是。”
皇帝扫了一眼殷氏,没有说话,殷氏一个哆嗦,皇后宽慰的拍拍她的手,拉着她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有罪。”
皇帝脸色本就难看,“刚刚喊冤,现在有罪了?”
皇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皇帝语气清冷的开口,“皇后治理后宫不严,让身边的人钻了空子,教导不力,差点出了人命,当然有罪,即日起罚俸一年,令贤妃一起协理后宫。”
“是,谢皇上。”皇后声音有些低沉,面色有些难看。
罚俸还好,可是让贤妃协理后宫,明显就是把她手里的权力夺去了一半,当着这么多人,面子上当然过不去。
殷氏却是松了一口气,皇帝却没忘记,“沐王妃是沐姑娘的继母,同是沐王子嗣,可要做到一视同仁才好,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殷氏连忙跪下磕头,“是,臣妇谨记。”
皇帝别过头去,招呼公玉瑾归,“瑾之,时辰不早了,大宴开始吧。”
公玉瑾归眸色冷凝的瞥了一眼皇后,说,“臣先带沐姑娘去看太医,太医在附近等着。”
皇帝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也好,你先去吧。”
公玉瑾归这么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可是今天竟然一直抱着沐轻蔓不撒手,心里面怪异的很。
皇后在一旁眯了眯眼睛,手轻轻置于膝上,腕上一只古银勾丹鸢朝阳镂空镯子,透露出年代的久远沧桑,黛色远山眉泛出微微青色。眼角火红点上几丝云,金灼睫毛长长弯,在眸子上投下一方华美的阴翳,珠色眼线银质提。
她勾了勾唇角,“国师年纪也不小了,皇上怎么没想在他府上添个知冷知热的人?”
皇帝饮了一口茶水,“朕自然愿意操心,可是瑾之不愿意,便一直耽搁了。”
沐轻玥在下面一直竖起耳朵听着,目光从公玉瑾归渐行渐远的缭绕身影中收回来,心里怅然若失。
——
送走了太医,沐轻蔓的声音已经哑了。
“国师,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
为何皇帝会这么倚重他,不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
论年纪论资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可谓是绝无仅有的。
“你说。”
“国师这个位置,一般都做什么?”问的委婉点。
公玉瑾归手上一顿,放弃要拉她的胳膊,负手站在一旁,目光如远山般巍峨缥缈,转而深沉如墨。
他过了许久开口,“你是想问,皇上为什么对我这么信任?”
沐轻蔓点了点头。
他轻笑,眼里闪现出若有若无的冷意,语气凝重,“吾擅权谋。”
沐轻蔓愣住了,他脸上明显对自己的讥讽,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幽幽,“别害怕,开个玩笑,不过因为我出了两个鬼点子,对皇上忠心,皇上高兴,自然让我长盛不衰。”
沐轻蔓咬了咬下唇,“今日在冷宫,真的以为活不了,多谢国师相救,国师三番两次帮我,不知道如何感激?”
公玉瑾归紧抿着唇角,眼角落寞,像是听出了她话里的疏别,深吸了一口气,“自然得谢,不过不是现在,走吧,大宴怕是开始了。”
他率先离开,沐轻蔓紧跟其后,距离不远不近。
沐轻蔓心里不知道为何,听他说出那番话,忽然觉得沉重许多,她自己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能为别人背负什么。
沐轻蔓一步步的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背影,沉重如雾霭般弥散不去,好像最强烈的阳光也无法冲散这一团雾,他引导,她跟随,不知不觉就到了宴会的地方。
不过是区区小聚,走个形式,后花园里白日宴请命妇,晚上朝堂宴请百官,公玉瑾归和四皇子是意外而来,也是坐坐就走。
到了御花园,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花瓣缥缈纷纷落在水面上,锣鼓阵阵都是宫廷乐曲,已然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与喧嚣。
他们刚走过去落座,沐轻玥便莲步轻挪,袅娜的随着拍子起身。
一件锦花暗云镀银曳地薄裙,曳地裙摆随着莲花碎步规律地轻轻摆动,葱指微抚青丝,镀银绣花袖口微微下滑,手臂白皙如藕,腰间束一条银丝带,垂下一端似缠绕手中,随风轻舞,煞是好看。
在场地中央,纷纷然如花枝摇曳一般,迷人的腰段,虽然还没到成熟的年纪,但清淡的朱唇和润红的脸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好象四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生机盎然。
皇帝兴致勃勃的看着,眼里满是赞赏,诸位命妇也是不得不承认,沐轻玥的确是才艺非凡,难怪殷氏当成掌中宝一般。
沐轻玥却是脸颊带着红晕,眼眸似水,翩翩然看向公玉瑾归的方向,暗送秋波,水盈盈的眸子满是情意。
她心想着让公玉瑾归看到这样的优秀的自己,能在众人面前跳这么一支舞,真是喜不自胜,尽态极妍。
一曲完毕,沐轻玥盈盈下拜,皇帝面带笑意的鼓掌,目光幽深,“好,跳得不错。”
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还是笑着跟着拍手,“玥儿跳的真是不错,沐王妃真是教出了好女儿,这么能歌善舞,跟我们和仁差不多大吧,一点也不像我们和仁公主,只知道胡闹。”
皇帝的脸色微微敛起,殷氏战战兢兢的笑着,“比和仁公主大几天,公主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不费力,不像玥儿,要从小打骂才肯学一点。”
皇后笑了笑,看着皇帝的心思收了回去,才暗自得意,她在宫里这么多年,皇帝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
来来去去这么多妃子,难道还要把主意打在沐王府的身上吗?
她可不想最后对自己的侄女儿动手。
反观沐轻蔓,心思沉稳,气质卓然,与沐轻玥迥然不同,若是她进了宫,更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这么一来二去,皇后已经把在座的命妇和臣女都观察了个遍儿,心里的弯儿也转了一圈。
“张夫人的女儿刚刚弹了琴,玥儿跳了舞,让我们一饱眼福和耳福,都是姿色举止极其出众的好姑娘,蔓儿,你平日学些什么?”
皇后忽然把话题转到了沐轻蔓的身上。
沐轻蔓抿唇,跪起来,声音有些暗哑,“回皇后,小女粗鄙,不会弹琴跳舞,大字不识一个,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轻笑,“这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学的才是最好的。”
殷氏跟着附和,“是啊,蔓儿老实心诚,将来找个好婆家就不愁了。”
沐轻蔓低头笑笑没有做声,心里面一片冷意,殷氏是怕自己盖过了沐轻玥的风头,才苛刻有加,这样的场面,不正是她想达到的目的吗?
第40章 大难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