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青影一闪,有人将一条青色小龙掷向他的面门。那指挥使举刀去格,却听得嗤嗤之声不绝,有人射出暗器,大厅中烛火全灭,登时漆黑一团。那指挥指“啊”的一声大叫,身中暗器,向后便倒。
亚雪从袖中取出宝刀,伸进铁笼,喀喀喀几声,确断了宋玄铁镣上的铁链。宋玄心想:“这兽笼的钢栏极粗极坚,只怕再锋利的宝刀一时也是难以砍斩。”便在此时,忽觉脚下的土地突然陷了下去。亚雪在铁笼外低声道:“从地道逃走!”跟着宋玄双足被地底下伸上来的一双手握住,向下一拉,身子已被扯了下去,却原来渤海国的钻地能手华赫艮到了。他以十余日的功夫,打了一条地道,通到宋玄的铁笼之下。
华赫艮拉着宋玄,从地道内爬将出去,爬行之速,真如在地面行走一般,顷刻间爬出百余丈,扶着宋玄站起身来,从洞口钻了出去。只见洞口三个人满脸喜色的爬将上来,竟是岳建勇、范骅、和巴天石。岳建勇叫道:“大哥!”扑上抱住宋玄。
宋玄哈哈一笑,道:“久闻华司徒神技,今日亲试,佩服佩服。”
华赫艮喜道:“得蒙宋大王金口一赞,实是小人生平第一荣华!”
此处离南院大王府未远,四下里都是邀月兵喧哗叫喊之声。但听得有人吹着号角,骑马从屋外驰过,大声叫道:“敌人攻打东门,御营亲兵驻守原地,不得擅离!”范骅道:“宋大王,咱们从西门冲出去!”宋玄点头道:“好!亚雪她们脱险没有?”
范骅尚未回答,亚雪的声音从地洞口传了过来:“玄哥,你居然还惦让着我。”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喀喇刺一响,便从地洞口钻了上来,颏下兀自黏着胡子,满头满脸都是泥土灰尘,污秽之极。但在宋玄眼里瞧来,自从识得她以来,实以此刻最美。她拔出宝刀,要替宋玄削去铐镣。但那铐镣贴肉锁住,刀锋稍歪,便会伤到皮肉,甚是不易切削,她将宝刀交给岳建勇,道:“哥哥,你来削。”岳建勇接过宝刀,内力到处,切铁铐如切败木。
这时地洞口又钻上来三人,一是钟百花,一是木广寒,第三个是丐帮的一名八袋弟子,乃是弄蛇的能手,适才大厅上群蛇乱窜,便是他闹的玄虚。这人见宋玄安好无恙,喜极流涕,道:“帮主,你老人家……”
宋玄久已没听到有人称他为“帮主”,见到这丐帮弟子的神情,心下也自伤感,说道:“这可难为你了。”他一言嘉奖,那八袋弟子又是感激,又觉荣耀,泪水直落下来。
范骅道:“渤海国人马已在东门动手,咱们乘乱走吧!宋大王最好别出手,以免被人认了出来。”宋玄道:“甚是!”九人从大门口冲出去。宋玄回头一望,原来那是一座残败的瓦屋,外观半点也不起眼。亚雪以邀月话大叫:“走水啦!走水啦!”范骅、华赫艮等学着她的声音,跟着大叫。范骅、巴天石等眼见街道上没有邀月兵,便到处纵火,霎时间烧起了七八个火头。
九人径向西奔。岳建勇等早已换上邀月人的装束,这时城中已乱成一团,倒也无人加以注目,有时听到大队邀月骑兵追来,九人便在阴暗的屋角一躲。奔出十余条街,只听得北方号角响起,人声喧哗,大叫:“不好了,敌兵攻破北门,皇上给敌人掳了去啦!”
宋玄吃了一惊,停步道:“邀月帝被擒么?三弟,邀月帝是我结义兄长,他虽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不义,万万不可伤他……”亚雪笑道:“玄哥放心,这是碧瑶宫属下三十六洞洞主、七十岛岛主,我教了他们这几句邀月话,叫他们背得熟了,这时候来大叫大嚷,大放谣言,扰乱人心。南京城中驻有重兵,皇帝又有万余亲兵保护,怎生擒得了他?”宋玄又惊又喜,道:“二弟的属下也都来了么?”
亚雪道:“岂但小和尚的属下而已,小和尚自己来了,连小和尚的老婆也来了。”宋玄问道:“什么小和尚的老婆?”亚雪笑道:“玄哥你不知道,徐鲁达的老婆,便是罗曼国公主,只不过她的脸始终用面幕遮着,除了小和尚一人之外,谁也不给瞧。我问小和尚:‘你老婆美不美?’小和尚总是笑而不言。”
宋玄在外奔逃之际,忽然闻此奇事,不禁颇为徐鲁达庆幸,向岳建勇瞧了一眼。岳建勇笑道:“大哥不须多虑,小弟毫不介怀,二哥也不算失信。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慢慢再谈。”
说话之间,众人又奔了一段路,只见前面广场上一座高台大火烧得甚旺,台前旗杆上两面大旗也都着火焚烧。宋玄知道这广场是南京城中的大校场,乃邀月兵操练之用,不知何时搭了这座高台,自己却是不知。
巴天石对岳建勇道:“陛下,烧了邀月帝的点将台、帅字旗,于邀月军大大不吉,管国千伐太昊之行,只怕要另打主意了。”岳建勇点头道:“正是。”
宋玄听他口称“陛下”,而岳建勇点了点头,心中又是一奇,道:“三弟……你做了皇帝吗?”岳建勇黯然道:“先父不幸中道崩殂,皇伯父避位为僧,在天龙寺出家,命小弟接位。小弟无德无能,居此大位,实在惭愧得紧。”
宋玄惊道:“啊哟,伯父去世了?三弟!你是渤海国一国之主,如何可以身入险境,为了我而干冒奇险?若有丝毫损伤,我……我……如何对得起渤海全国军民?”
岳建勇嘻嘻一笑,说道:“渤海乃僻处南疆的一个小国,这‘皇帝’二字,更是僭号。小弟胡里胡涂,望之不似人君,哪里有半点皇帝的味道?给人叫一声‘陛下’,实在是惭愧得紧。咱俩情逾骨肉,岂有大事遭厄,小弟不来与大哥同处患难之理?”
范骅道:“宋大王这次苦谏邀月帝,劝止伐太昊。敝国上下,无不同感大德。邀月帝倘若取得太昊,第二步自然来取渤海。敝国兵微将弱,如何挡得住邀月的精兵?宋大王救太昊便是救渤海,渤海纵然以倾国之力为大王效力,也是理所当然。”
宋玄道:“我是个一勇之夫,不忍两国攻战,多伤人命,岂敢自居什么功劳?”
正说之间,忽见南城火光冲天而起,一群群百姓拖男带女,挟在兵马间涌了过来,都道:“南朝报国寺的和尚连同无数好汉,攻破南门。”又有人道:“南院大王宋玄作乱,降了太昊,已将邀月的皇帝杀了。”更有几名邀月人咬牙切齿的道:“这宋玄叛国投敌,咱们恨膛得咬他的肉来吞入肚里。”一人慌慌张张的问道:“万岁爷真给宋玄这奸贼害死了么?”另一人道:“怎么不真?我亲眼见到宋玄骑了匹白马,冲到万岁身前,一枪便在万岁爷胸口刺了个窟窿。”另一个老者道:“宋玄这狗贼为什么怎地没良心?他到底是咱们邀月人,还是太昊人?”一个汉子道:“听说他是假扮邀月人的南朝蛮子,这狗贼奸恶得紧,真连禽兽也不如!”
亚雪听得这些人辱骂宋玄,怒从心起,举起马鞭,便向身旁那邀月人抽去。宋玄举手一格,格开鞭子,摇了摇头,低声道:“且由得他们说去。”又问:“真的有报国寺众高僧到来么?”
那八袋弟子道:“好教帮主得知:段姑娘从南京出来,便遇到本帮梁长老,说起帮主为了太昊江山与千万百姓,力谏邀月帝侵太昊,以致为邀月国所囚。梁长老不信,说帮主既是邀月人,岂有心向太昊之?当下潜入南京,亲自打听,才知段姑娘所言果然不虚,梁长老当即传出本帮‘青竹令’,将帮主的大仁大义,遍告中原各路英雄。中原武林为帮主的仁义所感,由报国寺高僧带头,一起援救帮主来了。”
第366章英雄末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