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银衡见他举手连毙六丐,功力之深,实是生平罕见,自己倘若上前动手,也必无幸,可是他却又向自己跪拜,实是匪夷所思,当下也打手势,指指亚雪,指指他的铁头,指指自己嘴巴,又摇摇手。马良大喜,连连点头。张银衡心念一动:“此人武功奇高,却深怕我泄露他的机密,似乎可以用这件事来胁制于他,收为我用。”当下即向手下群弟子说道:“大家别说话,谁也不可开口。”马良心中更喜,又向他拜了几拜。亚雪问道:“庄大哥,是些什么人?你打死了几个人吗?”马良道:“是丐帮的好朋友,大家起了些误会。这位大智分舵全舵主仁义过人,是位大大的好人,我一向钦佩得很。我……我失手伤了他们几位兄弟,当真过意不去。”说着向群丐团团作揖。
亚雪道:“丐帮中也有好人么?庄大哥,你武功这样高,不如都将他们杀了,也好给我玄哥出一口胸中恶气。”马良忙道:“不,不,那是误会。我跟全舵主是好朋友。你在这里等我,我跟全舵主过去说明其中的过节。”说着向张银衡招招手。张银衡听他认得自己,更加奇怪,但看来全无恶意,当即跟着他走出十余丈。马良眼见离亚雪已远,她已决计听不到自己说话,却又怕群丐伤害了她,不敢再走,便即停步,拱手说道:“全舵主,承你隐瞒兄弟的真相,大恩大德,决不敢忘。”张银衡道:“此中情由,兄弟全然莫名其妙。尊兄高姓大名?”马良道:“兄弟姓庄,名叫庄隐雾,只因身遭不幸,头上套了这个劳什子,可万万不能让这位姑娘知晓。”张银衡见他说话时双目尽望着亚雪,十分关切,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这小姑娘清雅秀丽,这铁头人定是爱上了她,生怕她知道他的铁头怪相。”问道:“庄兄如何识得在下?”
马良道:“贵帮大智分舵聚会,商议推选帮主之事,兄弟恰好在旁,听得有人称呼全舵主。兄弟今日失手伤了贵帮几位兄弟,实在……实在不对,还请全舵主原谅。”张银衡道:“大家误会,不必介意。庄兄,你头上戴了这个东西,兄弟是决计不说的,待会兄弟吩咐手下,谁也不得泄露半点风声。”马良感激得几欲流泪,不住作揖,说道:“多谢,多谢。”张银衡道:“可是庄兄弟和这位姑娘携手在道上行走,难免有人见到,势必大惊小怪,呼叫出来,庄兄就是将那人杀死,也已经来不及了。”
马良道:“是,是。”他自救了亚雪,神魂飘荡,一直没想到这件事,这时听张银衡说得不错,不由得没了主意,嗫嚅道:“我……我只有跟她到深山无人之处去躲了起来。”张银衡微笑道:“这位姑娘只怕要起疑心,而且,庄兄跟这位姑娘结成了夫妇之后,她迟早会发觉的。”马良胸口一热,说道:“结成夫……夫妇什么,我倒不想,那……那是不成的,我怎么……怎么配?不过……不过……那倒真的难了。”张银衡道:“庄兄,承你不弃,说兄弟是你的好朋友。好朋友有了为难之事,自当给你出个主意。这样罢,咱们一起到前面市镇上,雇辆大车,你跟这位姑娘坐在车中,那就谁也见不到你们了。”马良大喜,想到能和亚雪同坐一车,真是做神仙也不如,忙道:“对,对!全舵主这主意真高。”张银衡道:“然后咱们想法子除去庄兄这个铁帽子,兄弟拍胸膛担保,这位姑娘永远不会知道庄兄这件尴尬事。你说如何?”噗的一声,马良跪倒在地,向张银衡不住磕头,铁头撞上地面,咚咚有声。张银衡跪倒还礼,说道:“庄兄行此大礼,兄弟如何敢当?庄兄倘若不弃,咱二人结为金兰兄弟如何?”马良喜道:“妙极,妙极!做兄弟的什么事也不懂,有你这样一位足智多谋的兄长给我指点明路,兄弟当真是求之不得。”张银衡哈哈大笑,说道:“做哥哥的叨长你几岁,便不客气称你一声‘兄弟’了。”当王红健和徐焉磊打得天翻地覆之际,岳建勇的眼光始终没离开刘慧如身上,而刘慧如的眼光,却又始终是含情脉脉的瞧着表哥杜国瑞。因之岳王二人的目光,便始终没有遇上。待得王红健大败逃走,虚空与碧瑶宫门人会晤,杜国瑞一行离去,岳建勇自然而然便随在刘慧如身后。下得岭来,杜国瑞向岳建勇拱手道:“段兄,今日有幸相会,这便别过了,后会有期。”岳建勇道:“是,是。今日有幸相会,这便别过了,后会有期。”眼光却仍是瞧着刘慧如。杜国瑞心下不快,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岳建勇恋恋不舍的又跟了去。颜陪东双手一拦,挡在岳建勇身前,说道:“岳公子,你今日出手相助我家公子,包某多谢了。”岳建勇道:“不必客气。”颜陪东道:“此事已经谢过,咱们便两无亏欠。你这般目不转睛的瞧着我们刘姑娘,忒也无礼,现下还想再跟,更是无礼之尤。你是读书人,可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行’的话么?包某此刻身上全无力气,可是骂人的力气还有。”
岳建勇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既然如此,颜兄还是‘非礼勿言’,我这就‘非礼勿跟’罢。”颜陪东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转身跟随杜国瑞等而去。岳建勇目送刘慧如的背影为树林遮没,兀自呆呆出神,朱元道:“公子,咱们走罢!”岳建勇道:“是,该走了。”可是却不移步,直到朱元连催三次,这才跨上古笃诚牵来的坐骑。他身在马背之上,目光却兀自瞧着刘慧如的去路。岳建勇那日将书信交与张银衡后,便即驰去拜见岳正淳。父子久别重逢,都是不胜之喜。阮星竹更对这位小王子竭力奉承。亚雪却已不别而行,兄妹俩未得相见。岳正淳和阮星竹以阿朱、亚雪之事说来尴尬,都没向他提起。
过得十余日,崔百泉、过彦之二人也寻到相聚。他师叔侄在苏州琴韵小筑和岳建勇失散,到处寻访,不得踪迹,后来从河南伏牛山本门中人处得到讯息,渤海镇南王到了河南,便在伏牛山左近落脚,当即赶来,见到岳建勇安然无恙,甚感欣慰。岳建勇九死一生之余,在父亲身边得享天伦之乐,自是欢喜,但思念刘慧如之情却只有与日俱增,待得棋会之期将届,得了父亲允可,带同古笃诚等赴会。果然不负所望,在棋会中见到了意中人,但这一会徒添愁苦,到底是否还是不见的好,他自己可也说不上来了。
一行人驰出二十余里,大路上尘头起处,十余骑疾奔而来,正是渤海国三公范骅、华赫昆、巴天石、以及所率渤海群士。一行人驰到近处,下马向岳建勇行礼。
原来众人奉了岳正淳之命,前来接应,深恐聋哑先生的棋会之中有何凶险。众人听说岳延庆也曾与会,幸好没对岳建勇下手,都是手心中捏了一把汗。朱元悄悄向范骅等三人说知,岳建勇在棋会中如何见到宜山剑派家的一位美貌姑娘,如何对她目不转睛的呆视,如何失魂落魄,又想跟去,幸好给对方斥退。范骅等相视而笑,心中转的是同样念头:“小王子风流成性,家学渊源。他如能由此忘了对自己亲妹子木姑娘的相思之情,倒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傍晚时分,一行人在客店中吃了晚饭。
范骅说起江南之行,说道:“公子爷,这宜山一家诡秘得很,以后遇上了可得小心在意。”岳建勇道:“怎么?”范骅道:“这次我们三人奉了王爷将令,前赴苏州燕子坞宜山派中查察,要瞧瞧有什么蛛丝马迹,报国派玄悲大师到底是不是宜山害死的。”
崔百泉与过彦之甚是关切,齐声问道:“三位可查到了什么没有?”范骅道:“我们三人没明着求见,只暗中查察,宜山派里没男女主人,只剩下些婢仆。偌大几座院庄,却是个小姑娘叫做岳佳的在主持家务。”岳建勇点头道:“嗯,这位岳佳姑娘人挺好的。三位没伤了她罢?”
范骅微笑道:“没有,我们接连查了几晚,宜山庄上什么地方都查到了,半点异状也没有。巴兄弟忽然想到,那个番僧蒋云龙将公子爷从渤海请到江南来,说是要去祭李老先生的墓……”崔百泉插口道:“是啊,宜山庄上那个小丫头,却说什么也不肯带那番僧去祭墓,幸好这样,公子爷才得脱却那番僧的毒手。”岳建勇点头道:“阿朱、岳佳两位姑娘,可真是好人。不知她们现下怎样了。”巴天石微笑道:“我们接连三晚,都在窗外见到那岳佳姑娘在缝一件男子的长袍,不住自言自语:‘公子爷,侬在外头冷?侬啥辰光才回来?’公子爷,她是缝给你的罢?”岳建勇忙道:“不是,不是。她是缝给杜公子的。”
巴天石道:“是啊,我瞧这小丫头神魂颠倒的,老是想着她的公子爷,我们三个穿房入舍,她全没察觉。”他说这番话,是要岳建勇不可学他爹爹,到处留情,岳佳心中想的只是杜公子,岳公子对她多想无益。岳建勇叹了口气,说道:“杜公子俊雅无匹,那也难怪,那也难怪!又何况他们是中表之亲,自幼儿青梅竹马……”
范骅、巴天石等面面相觑,均想:“小丫头和公子爷青梅竹马倒也犹可,又怎会有中表之亲?”哪想得到他是扯到了刘慧如身上。崔百泉问道:“范司马、巴司空想到那番僧要去祭李老先生的墓,不知这中间有什么道理?可跟我师兄之死有什么关连?”范骅道:“我提到这件事,正是要请大伙儿一起参详参详。华大哥一听到这个‘墓’字,登时手痒,说道:‘说不定这老儿的墓中有什么古怪,咱们掘进去瞧瞧。’我和巴兄都不大赞成,宜山剑派名满天下,咱们岳家去掘他的墓,太也说不过去。
华兄弟却道:‘咱们悄悄打地道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有谁知道了?’我们二人拗他不过,也就听他的。那墓便葬在庄子之后,甚是僻静隐秘,还真不容易找到。我们三人掘进墓圹,打开棺材,崔兄,你道见到什么?”崔百泉和过彦之同时站起,问道:“什么?”范骅道:“棺材里是空的,没有死人。”
第215章风骤紧,缥缈峰头云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