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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塞北风云2

这么连续不断的行功,隔了小半个时辰,亚雪身子微微一动,轻轻叫了声:“哥!”宋玄大喜,继续行功,却不跟她说话。只觉她身子渐渐温暖,鼻中也有了轻微呼吸。宋玄心怕功一亏一篑,丝毫不停的运送内力,真至中午时分,亚雪气息稍匀,这才将她横抱怀中,快步而行,却见她脸上已没半点血色。
他迈开脚步,走得又快又稳,左手仍是按在亚雪背心,不绝的输以真气。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个小市镇,镇上并无客店。只得再向北行,奔出二十余里,才寻到一家简陋的客店。这客也无店小二,便是店言自行招呼客人。宋玄要店主取来一碗热汤,用匙羹妥了,慢慢喂入亚雪口中。但只她只喝得三口,便尽数呕了出来,热中满是紫血。
宋玄甚是优急,心想亚雪这一次受伤,多半治不好了,那阎王敌薛神医不知到了何,就算薛神医便中身边,也未必能治。当日亚雪为少林寺掌门方丈掌力震荡,并百亲身所受,也已惊险万状,既敷了太行山谭公的治伤灵膏,又蒙恭神医施救,方得治愈。他虽知亚雪性命难保,却不肯就此罢手,只是想:“我就算累得筋疲力尽,真气内力全部耗竭,也要支持到底。我不是为了救她,只是要不负杨敬娥的嘱托。”
他明知亚雪出暗算于暗算于他在先,当此处境,这掌若不击出,自己已送命在她手中。他这等武功高强之人,一遇危难,心中想也不想,自然而然的便出手御害解难。他被迫打伤亚雪,就算杨敬娥在场,也决不会有半句怪责的言语,这是亚雪自取其祸,与旁人无干,但就因杨敬娥不能知道,宋玄才觉得万分对她不起。
这一晚他始终没合眼安睡,真到次日,不断以真气维系亚雪的性命。当日亚雪受伤,宋玄只在她气息渐趋微弱之时,这才出手,这时亚雪却片刻也离不开他手掌,否则气息立时断绝。
第二晚仍是如此。宋玄功力虽强,但两日两晚的劳顿下来,毕竟也疲累之极。小客店中所藏的两坛酒早给喝得坛底向天,要店主到别处去买,偏生身边又没带多少银两。他一天不吃饭毫不要紧,一天不喝酒就难过之极,这时渐渐的心力交瘁,更须以酒提神,心想:“亚雪身上想必带有金钱。”
解开她衣囊,果见有三只小小金元宝、几锭碎银子。他取了一锭银子,包好衣囊,见衣囊上连有一根紫色丝带,另一端系在她腰间。宋玄心想:“这小姑娘廑慎得很,生怕衣囊掉了。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系在身上,可挺不舒服。”伸手去解系在她腰带上的丝带扭结。这结打得很实,单用一只手。费好一会功夫这才解开,一抽之下,只觉丝带另一端行系得有物。那物却藏在她裙内。
他一放手,拍的一声,一件物落下地来,竟是一座色作深黄的小小木鼎。
宋玄叹了口气,俯身拾起,放在桌上。木鼎彤琢甚是精细,木质坚润似似玉,木理之中隐隐约约的泛出红丝。宋玄知道是毒王派修炼“吸血大法”之用,心生厌憎,只看了两眼,也便不加理会,心想:“这小姑娘当真狡狯,口口声声说这神木王鼎已交了给我,哪知却系在自己裙内。料得好同门一来相信确是在我手中,二来也不便搜及她的裙子,是以始终没有发觉。唉,今日她性命难保,要这等外之物何用?”
当下招呼店主进来,命他持银两去买酒买肉,自己继续以内力保住亚雪的性命。
到第四日早上,实在支持不住了,只得双手各握亚雪一只手掌,将她搂在怀里,靠在自己的胸前,将内力从她掌心传将过去,过不多时,双目再也睁不开来迷迷糊糊终于合眼睡着了。但总是挂念着亚雪的生死,睡不了片刻,便又惊醒,幸她他入睡之后,真气一般的流动,只要手掌不与亚雪手掌相离,她气息便不断绝。
这般又过了两天,眼见亚雪一口气虽得勉强吊住,伤势却没半点好转之象,如此因居于这家小客店中,如何了局?亚雪偶尔睁开眼来,目光迷茫无神,显然仍是人事不知,更是一句话也不会说。宋玄苦思无策,心道:“只得抱了她上路,到道上碰碰运气,在这小客店中苦耽下去,终究不是法子。”
当下左手抱了亚雪,右后拿了她衣囊塞在怀中,见到桌上那木鼎,寻思:“这等害人的物事,打碎了吧!”待要一掌击出,转念又想:“亚雪千辛万苦的咨得此物。眼看她的伤是她不了啦。临死之时回光反照取也来给她瞧上一瞧,让她安心而死,胜于抱恨而终。”
于是伸手取过木鼎,鼎一入手,便觉内中有物蠕蠕而动,他好生奇怪,凝神一看,只鼎侧有五个铜钱大的圆孔,木鼎齐颈处有一道细缝,似乎分为两截。以小指与无名指挟住鼎身,以大拇指与中指挟住上截木鼎向左一旋,果然可以转动。转了几转,旋开鼎盖,向鼎中瞧去,不禁又是惊奇,又有些恶心,原来鼎中有两只毒虫正在互相咬啮,一只是蝎子,另一只是蜈蚣,翻翻滚滚,斗得着实厉害。
数日前将大鼎放到桌上时,鼎内显然并无毒虫,这蜈蚣与蝎子自是不久之前爬入鼎中的。宋玄料知这是毒王派收集毒虫毒物的古怪法门,将木鼎一侧,把蜈蚣和蝎子倒在地下,一脚踏死,然后旋上鼎盖,包入衣囊。结算了店帐,抱着亚雪,冲风冒雪的向北行走。
他与中原豪杰结仇已深,却又不原改装易容,这一路向北,越行越近大宋京城汴梁,非与中土武林人物相遇不可,一来不原再怨杀人,二来这般抱着亚雪,与人动手着实不便,是以避开了大路,尽拣荒僻的山野行走。这般奔行数百里,居然平安无事。
这一日来到一个大市镇,见一家药材店外挂着“世传儒医王通治赠诊”的木牌,寻思:“小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名医,但也不妨去请教一下。”于是抱了亚雪,入内求医。
那儒医通治搭亚雪的脉息,瞧瞧宋玄,又搭搭亚雪的脉息,再瞧瞧宋玄,脸上神色十分古怪,忽然伸出手指,来搭宋玄的腕脉。
宋玄怒道:“大夫,是请你看我妹子的病,不是在下自己求医。”王通治摇了摇头,说道:“我瞧你有病,神不知不清,心神颠倒错乱,要好好治一治。”宋玄道:“我有什么神知清?”王通治道:“这位姑娘脉息已停,早就死了,只不过身子尚未僵硬而已。你抱着她来看什么医生?不是心神错乱么?老兄,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可太过伤心,还是抱着令妹的尸体,急速埋葬,这叫做入土为安。”
宋玄哭笑不得,但想这医生的话也非无理,亚雪其实早已死了,全仗着自己的真气维系着她一线生机,寻常医生如何懂得?他站起身来,转身也门。
只见一管家打扮的人匆匆奔进药店叫道:“快,快,要最好的老山人参。我家老太爷忽然中风,要断气了,要人参吊一吊性命。”药店掌柜忙道:“是,是!有上好的老山人参。”
宋玄听了“老山人参,吊一吊性命”这话,登时想起,一人病重将要断气之时,如果喂他几口浓浓的参汤,往往便可吊住气息,多活得一时三刻,说几句遗言这情形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可以用亚雪身上。但见那掌柜取出一只红木匣子,珍而重之的推开匣盖,现出三枝手指粗的人参来。宋玄曾听人说过,人参越粗大越好,表皮上皱纹愈多愈深,便愈名贵,如果形如人身,头手足俱全,那便是年深月久的极品了。这三枝人参看来也只寻常之物,并没什么了不起。那管家拣了一枝,匆匆走了。
宋玄取出一锭金子,将余下的两枝都买了。药店中原有代客煎药之具,当即熬成参汤,慢慢喂给亚雪喝了几口。她这一次居然并不吐出。又喂她喝了几口后,宋玄察觉到她脉博跳动略有增强,呼吸似也顺畅了些,不由得心中一喜。
那儒医生王通治在一旁瞧着,却连连头,说道:“老兄,参得不来易,踹蹋了甚是可惜。有参又不是灵芝仙草,如果连死人也救得活,有钱之人就永运不死了。”
宋玄这几日片刻也不能离开亚雪,心中耶闷已久,听得这王通治在一旁罗里罗唆,冷言冷语,不由得怒从心起,反手便想一掌击出,但手臂微动之际,立即克制:“乱打不会武功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当即收住了手,抱起亚雪,奔出药店,隐隐听到王通治还在冷笑言:“这汉子真是胡涂,抱着个死人奔人奔来奔去,看来他自已也是命不久矣!”这大夫却不知自己适才已到鬼门关去转了一遭,宋玄这一掌若是一怒击出,便是十个王通治,也统通不治了。
宋玄出了药店,寻思:“素闻老山人参产于长白山一带苦寒之地,不如便去碰碰运气。虽然要救活亚雪是千难万难,但只要能使她在人间多留一日,亚雪在天之灵,心中出必多一分喜慰。”
当下折向右,取道往东北方而去。一路上遇到药店,便进去购买我参,后来金银用完了,老实不客气的闯进店去,伸手便取,几名药店伙计又如何阻得住?亚雪服食大量人参之后,居然偶尔能睁开眼来,轻轻叫声:“哥!”晚间入睡之时,若有几个时辰不给她接续真气,她也能自行微微呼吸。
如些渐行渐寒,宋玄几终于抱着亚雪,来到长白山中,虽说长白山中多产人参,但若不熟知地势和采参法门的老年参客,便是寻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寻到一枝。宋玄不断向北,路上行人渐稀,到得后来,满眼是森林长草,高坡堆雪,连行数日,竟一个人也见不到。不由得暗暗叫苦:“糟了,糟了!遍地积雪,却如何挖参?还是回到参的集散之地,有钱便买,无钱便推抢。”于是抱着亚雪,又走了回来。
其时天寒地冻,地下积雪数尺,难行之极,若不是他武功卓绝,这般抱着一人行走,就算不冻死,也陷在大雪之中,脱身不得了。
行到第三日上,天色阴沉,看来大风雪便要刮起,一眼望将出去,前后左右尽是皑皑白雪,雪地中别说望不见行人足印,连野兽的足迹也无。宋玄四顾茫然,便如处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风声尖锐,在耳边呼啸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