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久久地惊叹着江淮的剑术与身份。而此时白雪已撩起了车门上的帘子,目光从地上的六具尸体慢慢移到长秋深思着的身上。她又看到了长秋手里的剑,剑未出鞘,不知道是一直没有出鞘还是已归了鞘。
很奇怪,这一次白雪没有觉得害怕,既不怕地面上的六具尸体也不害怕长秋的剑。
也许见多了,习惯了,便不会再害怕了吧!
她其实早就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了,却始终不敢掀起那屋隔离住她的视线的帘子,直到刚才,她听到了江淮的声音,听见了“风小小“的名字,更是听见了“霍子泰“与“慕容宛“的名字,才终于忍不住撩起了那层帘子。可是她却只看见站在马车前沉思的长秋,以及躺在地面上的六具冷冰冰的尸体。
长秋仍站在那边深思,白雪却小心从车上下来,他听见了身后的白雪动静,才回过神来,转身往马车走去。白雪见他正朝自己走来,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六具尸体,对他关切地问道:“你没有事吧?”
长秋已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手里的剑放在回车底部某个地方,淡淡地回答道:“没事,此地不宜久留,上车吧。”
白雪顺从地点点头,然后小心地爬上了车,进了车厢里,目光却仍然紧跟着长秋,只见他一如既往地拿起了车上的马鞭,可是眉头却深深地蹙着。
白雪很少见他皱眉头,她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六具尸体,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对长秋道:“长秋,你的剑……还是带在身上吧。风小小说过,对你来说,剑是不能离身的。”
长秋微惊,抬头看着白雪,虽然经过几日连续不停的赶路,可她的脸却依然明媚可人,尤其是双清纯灵动的眼睛,比起从前来更多了一份成熟,眼波流动间,一半是温柔,一半是惊艳,更有一份如梦的清灵,让人瞧去,虽未饮酒,却已沉醉。
长秋心里像被人投了一粒石子般,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震荡开来。
白雪见他有些痴愣地看着自己,她如雪般洁白的脸上泛出一圈红晕,就像是一朵桃花的突然盛开,更是娇美无比。她不由地低下了头,瞧着地面的青青小草。
“你,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白雪不习惯长秋这样盯着自己,便低头着对长秋说。
“没什么。”长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不再去瞧白雪,那种淡淡的温暖而幸福感又从来心里的某个部位涌来。
看来还是应该将白雪早日安全带到皇宫里去。
只是还能继续前往京城吗?如果江淮说的话都是真的,前往京城岂不是自投罗网。如果不去京城的话,那又该带白雪去哪里?被“影”盯上,有多可怕,他自己是知道的。
长秋很快就不用再为去哪里而苦恼了。
他感觉到身后气息的流动声,夹杂着细细的脚步声,很快,也很轻,一听便知道来人的内力极其深厚。他马上将手伸入车底,将自己的剑取了出来,转身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人正站着他们的马车前,白雪也看到了那从远方飞速而来的身影,不由地大惊,待那身影停下来时,她才看清楚那身影。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着深紫色的锦衣,脸上留有髭须,一双眼炯炯有神,他正微微笑着看向白雪和长秋,亲切和蔼。
他笑得虽然亲切,但长秋的脸色却变了,他的脸色本就带有些苍白,此时更惨白如纸。白雪惊愕地发现,长秋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紫衣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六具尸体,对长秋微笑道:“影七剑果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竟然会放走江淮,这实在不是你的风格,长秋。”
长秋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剑,目光牢牢地锁在他的身上,一刻也不敢放松。这个人有多可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会突然来到这里。
那紫衣男子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白雪脸上,白雪心里一惊,她本是不怕这个人的,这人如此和蔼可亲,比之后的“影”杀手要平易近人多了,但她不明白长秋为什么这般地怕这个人。长秋请注意到紫衣男子的目光,不由移了移身子,挡在了白雪面前。
只见紫衣男子看着长秋,忽然惋惜似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背叛我。”
长秋紧握着手里的剑,并不回答他的话。
白雪心里一惊,背叛?长秋背叛他吗?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回想起近日来的一些事情,长秋应该也是“影”里的杀手,但他却一再地为了保护自己而与“影”做对,如此说来,长秋是为了自己,背叛了“影”?那么,眼前这个便是“影”里的“主人”?白雪觉得有一股凉风袭来。
紫衣男子抬起了脚,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近。
长秋握剑的手已沁出了汗水,见他越走越近,终于拔出了手里的剑,指向那紫衣男子,口中说:“这是我的选择!”
紫衣男子一怔,迈出去的那只脚也收了回来,看了长秋半晌,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是这个女人而背叛我的吗?”
长秋不语,紫衣男子也不待他的回答,口中喃喃自语道:“真是可惜,动了情的杀手,已经没有用了。真是可惜。”
说着,他又看向长秋,脸上又恢复了那亲切的微笑,将之前的惋惜之色一扫而光,对长秋似带有歉意地道:“不过,今日我却是一定要带走公主,你喜欢的人若是个普通人,我一定不会过问,只是白雪公主,我却是定要带她走的。”
他说着已朝长秋走了来,银光一闪,长秋的剑夹着风声如闪电般直刺了过去,阴森森的剑气冷得逼人,这一剑已使上了长秋的十成力,对付“影”的主人,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剑刺得快,紫衣男子闪得更快,他一跃而起,几个灵活的起落,立刻跳出了长秋的剑的攻击范围,而同时,长秋的剑又紧跟而来,剑气凌人,剑过处,似残留着淡淡的杀气。紫衣男子守而不攻,长秋的剑虽疾,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只见一黑一紫的两道身影飞速地移动着,剑的影子映上了夕阳的红晕,闪着让人眩目的光影。只听“唰唰唰”,长秋已刺出了二十几剑,却终了连那紫衣男子的衣袖也碰不到。
长秋的剑又刺到了紫衣男子身前,紫衣男子正欲躲闪之时,剑锋突然一转,“叮“的一声,十分清脆悦耳,如银铃乍响,曲终一划,长秋的剑尖三寸竟然自己断了,断锋径直向他直射而来,这剑锋既是剑,也是暗器,紫衣男子一惊,忙闪身躲开,断锋从他的袖边划过,将他那身上等的紫衣锦衣划开了一个口子。而几乎在同一时刻,长秋已闪身到他的身侧,将他那柄没有剑锋的剑直削向他的颈部。紫衣男子更是惊诧,他刚刚躲过那剑锋的一击,而忽视了这柄没了剑锋的剑,剑已到了颈前,剑如闪电,他已来不及躲闪。
好一招“断剑“!
剑刃已贴在了紫衣男子的皮肤上,长秋似乎已经看到了紫衣男子血流当场的样子,可是他仍然不敢大意,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影”里的首领。
白雪本来还在为长秋担心,看到这一幕时才长长松了口气。
胜负已分了,不是吗?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没有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留下一条命。
就在这时,紫衣男子忽然微微一笑。似乎并不知道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长秋看到他的笑容,心里一震。
就在他的剑要再刺入紫衣男子的咽喉半分时,一股奇大的内力突然从紫衣男子的身体里震出。
长秋的剑被震飞了出去,带着长秋的人,震到了三尺之外!
而紫衣男子除了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外,人还是与之前一样,站在那里微微笑着。
长秋倒在地上,一股热血从胸口冲到了咽喉里,再从咽喉里冲了出来,心头像是给人重重一击,而那柄没有剑锋的断剑躺在他的身边。
白雪见长秋吐了血,吓得马上从车上下来,跑来长秋身边,扶起长秋,看着他嘴角的血,心里又急又害,问道:“长秋,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
紫衣男子缓缓走到长秋面前,脸上又露出惋惜之色,道:“不愧是长秋,若换了别人,恐怕此刻已死在了你的断剑之下了。”
长秋苦笑一声,道:“可惜你不是别人。”
紫衣男子道:“实在是很可惜。”
然后他又看向白雪,脸上仍然带在那平易近人的微笑,道:“公主,我们走吧。”
长秋脸色一变,手已摸上身边的断剑,白雪面有怒色,脸色因气愤而涨着通红,就如天边醉人的夕阳。她瞪眼看着他,道:“你是何人,我为何要跟你走!”
紫衣男子瞧着她道:“因为你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说话之时,他的手已朝白雪伸了过来,忽然剑光一闪,将那只伸来的手又逼了回去。抬眼看去,只见长秋突然站了起来,拦在白雪的前面,目光决绝地投向紫衣男子,剑已紧握在他的手中。
白雪愣愣地看着长秋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地上鲜红的血迹,那是刚才长秋被震伤后吐出来的血,她眼睛一酸,轻声道:“长秋你……”
“我刚才突然想起,带你出皇宫之前,我向你承诺过,一定会再带你回皇宫。我很想守住这个诺言。”长秋背对着白雪,目光警戒地看着紫衣男子道。
白雪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长秋带自己出宫之前的情景……
那日也是晴天,她转过林荫小道,走进小花园,长秋忽然从一株茂盛的大树上落了下来,他就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亦无踪。长秋每一次都会在别人难以想像到的地方用别人难于想像的方式出现。所以白雪已习惯了长秋的出现。
那一天他竟然对她说:“我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
白雪一听,顿时乐开了花,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皇宫里的每一个地方她都已去过了,她实在很想知道宫外是什么样子的。但她马上又垂下了头,苦恼道:“父皇和母后一定不许我出去的。”
长秋安慰道:“没有关系,我偷偷带你出去,没有人会知道的,就像我带你去冷宫玩一样。”
白雪又是一喜,但心里仍然有些不放心,道:“这样好么?”
长秋笑道:“有什么不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
第50章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