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皎洁,星光璀璨,一轮弯月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将湿漉漉的月光洒满人间。
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扑打着翅膀,随着有节奏的“啪啪”声,飞向“紫竹轩”,在雕花木窗上啄了五下。
正在书桌前练字的罗敷放下毛笔,走到窗前,惊讶地说:“木棉,你怎么来啦?想我啦?不对,这个时候你应该在训练啊,不会是是裴一发生了什么事吧?”仔细找了找,才从木棉的红爪里找到一张字条,上书:“属下等于明日总部相候,有要事禀告。”叹了口气,一定有大事发生了,裴一轻易不会找自己帮忙的。
罗敷拿出为木棉准备的食物,得好好犒劳犒劳它,这几天一定飞了不少路,辛苦了。木棉是裴一为她训练了好长时间的信鸽,极具灵性,这几年和裴氏兄弟联系可全靠它了呢。
再也没了练字的兴致,罗敷躺到床上,不知不觉又想到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
自从十二岁那年阴差阳错之下救了裴氏三兄弟到如今已经三年了,自己也刚刚到十五岁及笄的年龄。三年来,裴家兄弟和横波姐姐也真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帮忙将七星楼发展壮大起来。以潇湘馆为基地,扩展到天香楼、七星当铺、七星成衣铺、文房四宝坊、七星盐行、七星铁行等各个领域,每家店铺都有看家本领,比如天香楼的拿手菜“鸡汁鱼”、“牛气冲天”、“桂花糖藕”等。这些菜的制作工艺都是罗敷前世感兴趣搜集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而七星成衣铺也经常推出一些样式新奇的衣服,颇受达官贵族追捧,现在王公贵族身上的衣服有八成都出自那里,可以想象得到,七星成衣铺引领了这个时空新的时尚潮流。
七星楼的成员也从当时的四人发展到如今成千上万人,从丐帮到朝廷都布有眼线,甚至在北方的月氏也有渗透,而且,形成了严密的人才管理体系,所有人都只通过信物(七颗绿珠,看似普通,汇聚在一起就会发出像夜明珠一样耀眼的光,平时由裴氏三兄弟、罗敷、横波、齐瑶儿分别掌管,只有有任务才会汇聚到一起)联系,互不相识,只知道主子是一个叫四爷的人,武功高强,长相俊俏,可是心狠手辣。现在的七星楼在秦月大陆也算是顶尖的商业组织了,下一步……算了算了,不能乱想了,明天还得解决大问题呢。
第二天一早,罗敷就带着瑶儿身着男装来到了潇湘馆对面的七星当铺。径直走到柜台前说道:“我找你们掌柜的。”
柜台前的伙计放下算盘,从头到脚打量着罗敷,直到发现其衣着华贵不像是存心找茬的,才缓下脸来,问道:“掌柜的早有吩咐,请问您,白水泉中一大天?”
“乌山岛里千小禾。”
“贵客请进,掌柜的说请您到老地方见。”伙计听到答案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弯了弯腰恭敬地说道。
罗敷点点头,轻车熟路地向目的地走去。
从前厅走到后院,沿着一条着色大胆,绘有许多神话传说故事的壁画长廊一直走到院子最深处,呈现在眼前的不是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寂寥景象,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清幽寂静。这里的竹子都有几丈高,随风摇曳,瘦腰轻舞,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这就到院子的尽头了,其实,在竹林的深处还藏着一栋两层竹楼,这就是七星楼的总部迎薰楼了。它只是普通的竹木结构小楼,却建在依山傍水的地方,正是“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叮叮咚咚泉,高高下下树。”二楼上挂一张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迎薰楼”三字,匾下是一副对联“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笔法轻灵飘逸,俊秀隽永。
罗敷脚步未歇就打开了竹门,只见里面裴氏兄弟三人和谷横波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到罗敷进来都赶忙站起来道:“四爷来了。”
“恩,发生什么事了?今儿怎么全聚到一起了?”罗敷点点头笑着调侃道。要知道这三年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机会屈指可数,大家都忙着各自手底下的生意,只是每年年会给罗敷汇报工作的时候才能吃个团圆饭。
“四爷,前几天接到朝廷内部消息,皇上有意将盐铁的管理权收归朝廷所有,这样一来,我们的盐铁生意就得中断了,就算勉强做下去也前途堪忧。”裴一顾不上寒暄就皱着眉头说道。
罗敷听了,脸色微变,顿了顿道:“事出突然啊,之前民间商人都干的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收回去?这些年秦国发展得不错,朝廷也不像是缺这点钱的啊。如果消息确凿,那我们就得赶快拿出应对之策了,毕竟盐铁生意创造的利润是七星楼的主要经济支柱,要是断了,势必影响一大半的生意。你们想出来什么法子了吗?”
几人都摇了摇头,紧锁眉头,屋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那,这样吧,我回去想想办法,尽快给你们消息。这几日你们还是该干嘛干嘛不要受影响,办法总会有的,事在人为嘛。”罗敷想了想说。其实不管有没有办法,都先得稳住,成大事者首先要有淡定的胸襟和沉着的气度。
看着匆匆来又匆匆去的罗敷,剩下的四人对视一眼,四爷是越来越成熟了,冷静沉着,自信乐观,颇有大将之风。
就拿天香楼来说吧,刚开业时生意一般,谁也没想到她拿着亲手画的装修图纸每日泡在工地里监工,硬是把天香楼装修成了北方罕见的江南宅院,又亲自下厨做了“牛气冲天”、“鸡汁鱼”等让人食指大动的佳肴,还有各类香酥诱人的小点心,一时间大受追捧,天香楼的招牌才真正打响。现在,恐怕没有人敢轻视那个被称作四爷的后起之秀了吧,他总有用之不尽的奇特点子,坚决保证产品的质量,知人善任,手底下有一帮优秀又忠心的人才,真是商界奇才,可谁又知道她仅仅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呢。
罗敷回府的路上一直在埋头想办法,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齐府正门了。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齐瑶儿在门口着急地踱着步子,一看见罗敷就赶忙跑过来喘着气说道:“小姐,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宫里来人说要宣旨,就等你了。”
“啊?我这还穿着男装呢,这样吧,我先去换衣服,你去大厅跟爹娘说我马上就到。”罗敷话音刚落就使了一招“鹞子翻身”往“紫竹轩”的方向飞去,只剩下还在原地愣着的瑶儿,小姐的轻功是越来越出色了。揉了揉眼睛,一脸敬佩的表情往大厅跑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罗敷就出现在礼厅外了,她刹住步子换成小碎步缓缓走了进去,盈盈一俯身道:“给爹娘请安。”又转身福了福:“李公公身体安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无妨无妨,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奴才就宣旨了。”李公公一脸和气的说道。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不愧是大内总管,面上功夫很是得体。
齐家三人赶忙跪下接旨。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口谕,宣齐罗敷入宫觐见。”
“小女齐罗敷接旨。”罗敷站起身来冲一旁的父母说道:“爹娘,女儿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齐老爷皱了皱眉:“敢问公公,不知皇上……”
话未说完,就被李公公打断了:“齐大人,老奴不敢妄测圣意,但是小姐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危的,您大可放心。”
罗敷冲自家爹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用担心,才扭头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往秦国皇宫走去。罗敷一路上都在捉摸皇上突然召见自己的原因,连到了皇宫都没察觉。还是李公公提醒她下的车。
跟在李公公身后,罗敷从容不迫地迈着步子,虽在观察四周的景色却不见丝毫惊讶新奇的神色,仿佛之前就见过如此雄伟的宫殿一样。
一直在观察她的李公公不由心中赞道:不愧为大家闺秀,年仅十五,只身一人进宫面圣,不仅不紧张反而淡定沉着,看到眼前雄伟高大的宫殿也不动声色,此女非寻常女孩可比啊。其实他哪里知道,罗敷前世不止一次去过紫禁城,见过那样摄人心魄的建筑群以后,神马屋子都是浮云了,更何况,这秦国的皇宫只有故宫一半大。
入得“暖阁”,罗敷低眉敛目一步一步按照秦国的礼仪行了大礼,才说道:“小女齐罗敷恭请皇上圣安。”
“免礼,起来吧。”不久,皇帝平静深沉的嗓音传来。
“谢皇上。”罗敷站起身来,抬头看到龙椅上坐着的皇帝,虽然已到花甲之年却仍然精神十足,透过脸上的皱纹仍能看出其年轻时候的风流倜傥,那一双桃花眼黝黑有神让人不敢直视,不说话时温文尔雅,一说话却霸气外露。这个人,似乎很像蓄势攻击的眼镜蛇呢。
秦皇心中也在想这齐罗敷果然不一般,很少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直视他的眼睛,本来还怀疑隐卫查出的资料不可信,现下也信了几分了,这齐家小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商界新秀“四爷”了。于是说道:“四爷,朕可是久仰大名了。”
罗敷心里一惊,看来这老皇帝之前就派人查过自己了,那今天召见一定跟她的身份有关,既然他都直接摊牌了那就不妨干脆承认吧,端看他后面有什么招数。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含笑道:“不敢不敢,小女可是很佩服皇上呢。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把秦国治理得国泰民安。”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把他哄高兴了再说。
“哈哈,想不到你这孩子嘴还挺甜,跟我那三儿子很像啊。”洪亮的笑声一时间充满暖阁,罗敷抽了抽嘴角,三皇子,那个纨绔子弟?有可比性吗?
没等罗敷反应,皇帝又说:“朕突然想做冰人了,不如将你许配给老三吧?”
罗敷这下绷不住了,迅速回道:“罗敷年纪还小,再说齐家就我这一个孩子,人家还想在爹娘身边多服侍两年呢。”声音软软的,说着说着就像小女孩跟父亲撒娇的语调了。这也太离谱了吧,上来就做媒,那个三皇子谁愿意嫁啊,简直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呢。
“哈哈,你这孩子啊,还挺孝顺,难得难得。”秦帝捋了捋胡须。罗敷松了口气,听说这秦帝一辈子生了不少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自己刚才那一招撒娇投其所好,应该没用错。
突然上方的皇帝变了语气:“朕听说你还做着盐铁生意哪?这管理权若是朝廷收回来了,你的日子不好过吧?”
好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罗敷心想,她错了,她一开始就错了,这老皇帝哪是眼镜蛇啊,根本就是老狐狸啊,狡猾的不得了,这是拿她的生意逼婚呢。要是不答应,盐铁生意肯定做不了了,若是答应了……
皇帝看着罗敷陷入思考,也没有催她,让人家心甘情愿答应才是本事嘛。说实话,这个女娃儿挺讨人喜欢的。之前看资料只是觉得这孩子心机不浅,聪明伶俐也懂得知人善任若是指给了老三,将来就能助他一臂之力。可经过今天这一番问话才发现,这女娃着实不错,知书达理,锋芒内敛,更不用说小嘴也甜,很会说话,以后每天在身边,呵呵,应该会很有趣。
罗敷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了:“皇上,这婚事罗敷同意了。只是,您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三皇子那儿也会不高兴的。这样吧,如果三年后我们还是没有相爱,那就请您做主,让他赐罗敷一纸休书。”笑话,那是圣旨啊,不同意也得同意,人家征求自己的意见只是走个形式而已,要是不遵旨,指不定有什么苦头吃呢。不如顺他的心意还能多得点福利,把损失降到最低。至于三皇子那个草包,不足为患,自己身为新时代女性,有的是招儿对付他。
“哈哈,好,朕答应你,不用担心,要是那混小子敢欺负你,朕给你做主。哈哈,朕第一次做媒就做成了,是大喜事啊,那盐铁的管理权还是收回朝廷,只不过都交给你管,不要让朕失望啊。”秦帝高兴地说。
“谢皇上。不过,罗敷这身份还得请您帮忙遮着,树大招风啊。”罗敷跪下谢恩。嘴角又抽了抽,就差翻白眼了,老狐狸,皇上做媒哪有做不成的,有人敢抗旨么?好在,今天也算没有赔大发,好歹也弄了个独家垄断权回去,恩,以后会钱多得数不过来了……
“快起来吧,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多礼。你身份的事我会帮忙看着的,你就好好准备嫁衣吧。”现在四爷还不到出现的时机,她不说这事也得吩咐下去的。
又一番客套之后,罗敷终于出来了。呼呼,跟老狐狸对话真不容易,脑袋得随时保持清醒,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绕进去了。不过,这难题终于解决了,回去就告诉裴大,该让他们着手准备了。
第二天,两道圣旨就都下来了。一道将尚书长女陈单单赐婚太子,宰相之女齐罗敷赐婚三皇子;另一道则是四爷买断了秦国盐铁的管理权,十年为一阶段,十年后再招标。真是几家欣喜几家愁。
齐夫人一听是又悲又喜,喜的是女儿终于要出嫁了,悲的是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就成别人家的了……
齐老爷倒是没有太惊讶,罗敷的优秀他早知道,皇上这样安排,恐怕很有深意,以后,罗敷的身份……
三皇子却意外得没有多大的反抗,依旧终日流连青楼、赌坊。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盐铁的管理权居然给了“四爷”,商界对四爷这个人是愈加敬畏了,没办法,生意全在人家手里握着呢。
七星楼这边则是人心振奋,大家都更加忠心了,只有跟着四爷才有肉吃啊。
市井流言则纷纷猜测这四爷恐怕是哪个皇子或者皇家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第4章 罗敷智对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