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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天涯岂是无归意

却说秦毅等了十来天还不见任何关于罗敷的消息,这么大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太过不可思议,不过现在可以肯定她不是自愿离开的了,因为如果是那样,她总会送点消息回来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人间蒸发。
秦毅立即下密旨追查罗敷的下落,他的秘密亲卫全部出动,开始在全国展开地毯式搜查。
然而,了无音信。
就在秦毅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罗敷却自己回来了。
某日清晨,皇宫南门。
“站住,令牌呢?”
轿帘被掀开,露出罗敷微怒的脸,“大胆,你看看我是谁?”
那侍卫待看清来人,连忙跪下哆嗦着:“参见皇后娘娘。”
直到轿子走远,侍卫还在挠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奇怪,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完全没印象?”
轿子在延禧宫停下,罗敷缓缓下轿走了进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秦毅就得到消息飞奔而至。
一进门就把罗敷抱了起来,转了一圈道:“你可算回来啦,想死我了!”眉头一皱,“怎么感觉比以前沉了,吃胖啦?老实交代,最近干嘛去了?”
罗敷乖乖靠在他怀里,道:“秘密,等以后再告诉你。”
秦毅抱着此人渐渐感觉不大对劲:罗敷属于那种光吃不胖型的,上身偏瘦,胳膊更显纤细,而这女子身体太过结实,手臂也很粗壮,而且脸上的皮肤跟脖子里的颜色完全不同,最奇怪的是她身上飘着股浓烈的香气,要知道罗敷从小就对香粉过敏,从来不会用香包或是香料,不仅如此,还限制自己身边的人用,他就被禁止使用龙涎香,否则连床都上不了。
他试探地问道:“寻茶记那边怎么样了?裴一不是吵吵着要重新装修么?”
“罗敷”搭在秦毅脖子上的手臂微僵,她笑了笑说:“应该快好了吧,我也不清楚,最近没见过他。”说着又往秦毅怀里钻了钻,撒娇道:“哎呀,人家好累,先睡会儿,醒了再聊。”然后径自闭上了眼睛。
寻茶记去年才装修,今年不可能再动土,而且掌柜是裴二,不是裴一,此人虽然走路姿势,说话声调模仿得很像,但面部表情僵硬,肯定戴了面具,更何况她对七星楼的情况根本一点不知。
漏洞太多,禁不起推敲,此女一定是假的无疑。
秦毅抬起右手逐渐逼近此女的脖子,突然又眉头紧锁,顿了顿,他攥住拳头,慢慢放下手臂,手上的青筋爆出来,此时他真的很想杀掉这个假罗敷,但是不能,罗敷很可能就在她手中,为今之计只能暂时不拆穿她,端看她目的何在,然后引蛇出洞。
秦毅一脸嫌恶,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不少,他将假罗敷慢慢放到床榻上,才飞奔而出,一陆飞到拙政轩,刚进门就命令小五子去抬两桶热水来,没办法,一想到这女人不是罗敷,他就觉得恶心,浑身上下难受得很,一定要把刚才被她碰到的地方好好洗洗。
陆家兄弟一听说皇后娘娘回宫了,就立马去拙政轩,准备听故事,果然八卦不分古今,不论男女,天性使然。
听到通报,秦毅立即遣退左右,还神秘兮兮地把窗户都关上了。陆家兄弟一进门就见皇上一脸愁容,坐在龙椅上唉声叹气。他俩瞬间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谁也不愿意去摸龙屁股,一阵推推搡搡,最终还是陆子言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听说皇后娘娘回来啦?”
秦毅点点头,不吭声。
“那是好事儿,不应该庆祝吗?怎么您还愁眉苦脸的?”
秦毅抬头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你们俩先坐下吧,事情比较严重。”
陆家兄弟这下觉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内心忐忑地坐下,静静等着皇上看口。果然好奇心害死猫,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进宫来了,这可好,又有差事干了。
“今早罗敷确实是回来了。可是,此罗敷非彼罗敷,她……是个假的。”
“什么?假的?”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说过东西造假,还从不知道人也有假的。
秦毅点点头,陆子言还想再问问他是如何判定出来真假的,却被子默拽住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你打听那么多干嘛,皇上说她是假的那就绝对不是真的。
子言只好作罢,想了想道:“那真的皇后娘娘很有可能在她手中,我们得先把她稳住了。”
“恩。”秦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叹口气道:“你们以后见到她也注意点,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我近期就会安排人在她身边监视。”
第二天秦毅就带了两个暗卫假扮成宫女到了延禧宫,为了避嫌,还专程带上小五子作证人,不然等罗敷回来知道这事儿,问起他有没有碰那女人,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秦毅一进门就堪堪躲过了飞扑而至的身体,急忙坐在凳子上,佯装口渴,灌了口茶说道:“罗敷啊,最近你这边宫女太少了,我给你带了两个来,放心,都是小五子亲手调教的,绝对听话。”
“罗敷”点点头,坐在秦毅身边,给他斟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道:“皇上,待会儿我下厨做几个菜,今晚您就不走了吧?”
秦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桌子底下却忙着打手势向小五子求救。
小五子憋着笑,抖着嗓子道:“皇上,您忘了?最近沙河水患,情况危急,您晚上还约了陆宰相和陆将军商议对策呢。”
秦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脑袋道:“哎呀,我还真忘了。”他歉意地看着罗敷道:“等这阵子忙过去了,我就来陪你。”
“罗敷”只好无奈地点头。
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况随后出现了许多次,“罗敷”总是来拙政轩送点心,送着送着就黏在秦毅身上不走了,秦毅瞪着小五子,小五子没办法,只好叫来陆家兄弟救急。
更可笑的是她找了个竹筏在湖上泛舟,在秦毅经过时,一不小心掉了下去,结果真的溺水,最后还是暗卫把她拖了上来。
如此种种,令人啼笑皆非,就在秦毅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她终于露出了马脚。
又是一个十五月圆夜,秦毅靠在窗边,自斟自饮,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罗敷,你到底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怎么就把你丢了呢?这可怎么办,没人陪我秉烛夜谈,也没人再来唠叨我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样一个家家团圆的日子,秦毅的身影更先孤单无助。
突然,暗卫出现,跪下道:“皇上,延禧宫有消息了。”
秦毅面色一怔,放下酒杯就往延禧宫跑去。
延禧宫屋顶上,秦毅不顾形象地趴在上面,掀开瓦片把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心里憋屈,在自己家里还得鬼鬼祟祟偷看,天理何在啊。
只见此时屋内站了一男一女,女子正对着秦毅的方向,她一把掀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胡人的脸,鼻梁挺拔,眼窝深陷,睫毛浓密,妖艳异常。她冲着那男人说道:“哥,你不用劝我了,我就是喜欢他,能多在这儿跟他亲近一会儿就心满意足了。”
“墨脱,听我的话,快回去吧,这个男人很危险,表面温柔,一旦发怒你是招架不了的。”
“哥,可是万一他喜欢上我呢,怎么忍心伤害我?”
“你死心吧,他爱的是齐罗敷,看都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的。”
那个叫墨脱的女子抿了抿唇,突然道:“如果,齐罗敷再也不回来了呢?”
男子突然扣着她的肩膀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罗敷在哪儿?快说,快说啊!”
秦毅这下不淡定了,合着罗敷不在她手里啊?那这么多天不是白费劲了么?
墨脱被晃得眼晕,连忙说道:“哥,你放开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她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瞪了男人一眼,从怀里取出来几封书信递给他。
细细翻了一遍,那人语气复杂地感叹:“这么快啊,她都有孩子了。”摩挲着信笺,他疑惑道:“这个,你怎么弄来的?秦毅不知道?”
墨脱神秘一笑:“你忘了,我在东海那面安排了人,信刚上岸就被我的人拦下了。”她又用八卦的口吻问道:“哥,你还爱她吗?”
“呵呵,傻妹妹,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不如,你去把她抢回来,然后跟她说秦国皇帝新娶了皇后,不要她了。她伤心之下,一定会跟着你回草原的。”
屋顶上的秦毅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个什么墨脱太过无耻,哪有这样拆人姻缘的?他急忙跳下屋顶,带着暗卫闯了进去。
听到声音,那男子才扭过头来,却是独孤望月。
他看到秦毅提着宝剑进来就知道他已经了解事情的始末,叹口气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说了永不相见,可又不得不见。”
秦毅眯了眯眼睛,怒道:“应该说你阴魂不散吧?说,罗敷在哪儿?”
独孤望月不舍地看着手中的信笺,半晌,说道:“这些是她的亲笔书信,给你可以,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说!”
“放我和我妹妹离开。”
还没等秦毅回答,独孤墨脱就高喊道:“不,哥哥,我要待在这儿。”
她转身对秦毅道:“秦国皇上,我叫独孤墨脱,是独孤望月唯一的妹妹。你知道吗?我一直跟在哥哥身后随他打仗,从你们第一次战斗我就爱上了你,梦里全是你的身影,草原上的儿女敢作敢当,爱了就要大胆地说出来!”
她看了秦毅一眼,继续道:“后来,哥哥带回了齐罗敷,我听说你喜欢她,就拼命记下她的长相,学着她走路的姿势,甚至她说话的表情,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仍旧不管不顾地说着:“终于机会来了,我的探子告诉我,你在找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我们才查出来你找的竟然是齐罗敷。呵呵,天助我也,秦国皇上,我千里迢迢,扮成她的样子来找你,只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
独孤墨脱深深望着秦毅:“可是,从第一眼你看我的眼神,我就明白了,你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因为只需一眼,你就看出我根本不是你心爱的齐罗敷。”吸了口气,她道:“可是,我还是愿意在你身边,哪怕多待一刻钟。”
独孤望月再也听不下去了:“妹妹,别说了,我们走吧,草原上有的是比他好的勇士,哥哥答应你,一定帮你找一个你中意的,好嘛?”
“哥哥,我只等他一句话。”
秦毅耐着性子听完,只叹又一痴情人啊!他叹了口气道:“墨脱,我跟罗敷走过了风风雨雨,她就像我身体的肋骨,无法割舍了。所以,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那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我保证,只是静静地看着你。”
独孤望月喊道:“妹妹,你这又是何必?为了他你就要作践自己一辈子吗?听哥哥的话,走吧,或许他还能记一点你的好,否则,两败俱伤啊。”
秦毅转身面向窗外说道:“你们走吧。”
独孤墨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爱你,愿意为你放下身份,低到尘埃里去,在尘埃里开一朵绚丽的花,可如果离开能让你记着我,那么,我宁愿离开……
独孤望月托着墨脱离开,临走却留下一句:“秦毅,希望你理解墨脱,这些信不是有意隐瞒的,独孤家的人也许中了诅咒今生不会再有爱人了……你……早点去把罗敷接回来吧,这信是一个月前的,应该还不迟,一定要好好对她……”
秦毅默默点点头。
烛光闪动,他转过身来,那两人已经不知去向,秦毅走到桌前,拿起信笺,一封封读了起来,他仿佛看到罗敷大着肚子撒娇的样子,看到她圆了一圈的可爱脸颊,看到她被瑶儿限制上蹿下跳时的哀怨表情……
夜深了,人未眠,别急,罗敷,我们马上就会相聚了。